西弗勒斯在又一次他从他的梦境中醒来的早晨,决意离开他的森林。
是的,他的森林。他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大,他熟悉这里,他知道每日清晨第一滴露珠出现在哪片草叶上,他知道在哪可以捡到最美丽的鸟儿羽毛,他知道在哪棵大树的哪个枝桠上坐着可以看到夜晚里最大最清楚的月亮。他深切地喜爱他的森林,他却说不出为什么。所以或许他并不知道他对森林的爱如此深切。但是其实这并不要紧,毕竟他还是那般深切地爱着他的森林。
可是,一般来说我们可以用这个词,好景不长。但是其实说是自然而然更为合适。可是,自然而然,西弗勒斯开始持续而重复地长久地做一个梦。那是一个美好却又空荡荡的梦。梦里有一座会发光的森林,森林里尽是会发光的花,会发光的树,会发光的鸟儿,甚至好像还有一个发着柔光的人影。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亲切。美好指的是梦的本身,空荡荡则是指梦醒后的西弗勒斯的心。那一颗向来清明充实的心,开始变的越来越模糊空荡。西弗勒斯苦恼于他的那颗心。他的眼睛看着他的森林,他的心却想着另一个森林。
梦使他烦恼,却也给了他勇气。一份属于西弗勒斯的勇气。他不知道什么是勇气,他只知道他走出了他的森林,头也不回地,毅然决然地,渐行渐远。他没有回头,倒不是因为我们所常揣测的那种不舍情绪,而只许是因为他不知道回头有何意义,他只是向前走而已,带着属于西弗勒斯的一颗心。
他去过很多地方。有无数海精灵在那一齐歌唱的精灵海,有沙虫部落聚居的干沙漠,有同样闪闪发光却硬邦邦的宝石山……每个地方都给他了不同的欢喜,他结识了许多朋友,学会了很多技能,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在每一次的欢喜之后他都清楚地知道,那颗西弗勒斯的心还是模糊空荡的。所以他从未停下过脚步,从未停止过寻找。他也曾在精灵海中抱着一块浮木漂流七天,他也曾在干沙漠中三天没有一口水喝,他也曾在望见宝石山是狂喜,却又在走进后失望而绝望。他找不到那座森林,也没有人知道那座森林。大家都认为他只是说梦话而已,没有人认为他真的能寻找到那座森林。或许最绝望的事从来不是这些寻找过程中的艰险,而是寻找未遂而自觉徒劳无功。
我们不知道西弗勒斯是否后悔过,我们只知道他的一生从未回头,我们只知道他为了寻找他的心里的森林耗尽了一生。直到,他于生命终结之际想起了他的森林,他突然无比想念他的森林。于是他终于回了头。他循着来路踉踉跄跄,磕磕绊绊,直到他终于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这时他终于看到了他的森林,隐隐约约,闪闪烁烁的,那座属于西弗勒斯的森林。
那是一座怎样的森林啊,尽是会发光的花,会发光的树,只是少了一个发着柔光的人影。那是座会发光的森林,那是西弗勒斯心里梦中的森林。他知道每日清晨第一滴露珠出现在哪片草叶上,他知道在哪可以捡到最美丽的鸟儿羽毛,他知道在哪棵大树的哪个枝桠上坐着可以看到夜晚里最大最清楚的月亮。那原本,就是他的森林。
可是西弗勒斯再也回不去他的森林,可是西弗勒斯终究没有找到他的森林。他死了,向着他的森林的方向,脸上笑容安详。
这就是我要讲给你的,西弗勒斯和他的森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