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七品芝麻官》,你是不是只想到了周星驰的电影《九品芝麻官》?若是如此,也太孤陋寡闻了。其实,戏曲界的七品芝麻官才是经典中的经典,一出“口干不肯喝水,尿急不愿离座”的好戏。一句“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不仅给平民百姓带去欢乐,也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地方父母官(权当如此吧)。
话说明嘉靖年间,定国公徐延昭的副将杜士卿前往保定,查访大奸臣严嵩的妹妹、一品诰命夫人严雪娇的罪行。结果,在途中遇到了严雪娇的儿子程西牛(这名字取得真俗)强抢民女林秀英,还杀死了林秀英的哥哥林秀生。杜士卿是个热血男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拔刀相助。打斗中,程西牛被自己的管家程虎误杀身亡。杜士卿救了林秀英,还为她写下一张柬帖,帮她去县衙告状,然后回转京师。不用想,严雪娇死了儿子,岂肯罢休,于是领着一众奴仆狗腿子来到林家报仇,打死了林秀英的父亲。
而此时的地方小青年唐成,坐了数年的冷桌子热板凳,几乎将那写字的铁砚台磨穿了,终于考到北京城,写了三篇文章,得了万岁赏识,被封为五品州官。他开开心心去吏部领上任凭证,却遭到严嵩的索拿卡要。一个穷书生,哪来的三千磨墨钱,就是三钱也拿不出。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捞不到油水的严嵩一怒将其降职,五品州官变成七品县令。再小的蚊子也是肉,再小的官职也是权。
唐知县一上任,就下乡查看民情,女主终于上场,与男主见面。林秀英拦路告状。考虑到上司巡按也在此地视察,唐成便去巡按院禀报。一品诰命夫人得到消息,赶来大闹公堂。林秀英也赶来呈上了杜士卿的柬帖,这些官员们畏惧严夫人的家族权势,都不敢审理此案,便顺水推舟,让唐成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成为靶子。唐成虽是个小鸡蛋,却有何石头碰的心。他决定为民做主,升堂问案。好在这个唐成口齿伶俐,又占尽天理物证,倒把不可一世的诰命夫人说得理屈词穷。要是换个迂腐的书生,断不能如此。这唐成不仅能说会说,还够有胆量,他扣押诰命夫人,押往京城复命。
素有“东方卓别林”之称的豫剧大师牛得草,表演功夫没得话说,坐花轿、甩帽翅、玩扇子,样样溜得很,这些咱且不表,只来看看这出集体改编、牛大师执笔的戏文是如何好玩儿。
一张张大状,都把那严氏告,告严氏她依仗权势犯律条。
老诰命你个老杂毛,小青蛙我要把长虫戏,小鸡娃我要斗斗恶老雕。
小唐成也是胆大包天,竟敢称呼国家政府高级官员的夫人为“老杂毛”,小青蛙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和蛇斗耍一番。小公鸡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偏要和老雕鹰玩上一玩。这种人物和画面百姓们倒是少见,自然喜不自禁,要看热闹,看他是如何为民立言,与权贵势力斗智斗勇的。
锣鼓喧天齐把道喊,青纱轿坐着我七品官。
想当年在原郡我把书念,凉桌子热板凳铁砚磨穿。
盼到了北京城开科选,我辛辛苦苦前去求官。
三篇文章作得好,万岁称赞,恩命我任河南信阳,五品州官。
到吏部去领凭,我只把严嵩见,老贼要三千两磨墨钱。
我说道三钱也没有,这个老贼恼羞成怒,把我降到保定府清苑县。
五品州降到七品县官,上任来刚刚才三天。
百姓们纷纷告状到衙前,权贵们犯法要不惩办,我枉为百姓的父母官。
我宁愿南牢草长满,不叫我的好百姓受屈冤。
衙皂们开道去察看,忽听得轿前喊屈冤。
这一番自抖家底的唱词表白,情绪转变多而快,与其脸上的豆腐块、三角眼、八字眉以及鼻下的小胡子形成鲜明对比,又融为一体。难怪会传唱不衰,滑稽幽默又不失严肃正直,可爱到家了。
有本县我笑哈哈,老班头你讲话差。
老诰命她势力大,我居官不怕她。
不贪赃不枉法,秉公而断细盘查。
只要老爷我行得正,哪怕他脑袋会搬家。
鸡蛋要和石头碰,头掉落个大窟窿。
不怕你诰命势力大,芝麻小官我要做精。
中国人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事,最终目的都是要做强做大,很少有人要求自己做精做细的。一个芝麻小官,熟谙官场规矩,硬不随波逐流,趋炎附势,势要做得精细,宁肯舍得一身肉,也要把你拉下马。
有本县一阵阵笑,笑开怀。小窟窿里,抠出来一个大螃蟹。
衙哩衙皂们,你们看看奇怪不奇怪。
你们谁见过,我这七品芝麻小官,审呀审太太。
你的赤金元宝我不爱,等夫人死了给你买棺材。
给你买棺材给你买棺材吧,啊哪嗬咳咳哪呀咳咳。
小窟窿里抠出来一个大螃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大老虎被捉,钱再多无福享受,只落得买棺材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围绕这一戏目题材,牛得草先生的亲传弟子金不换,又主演了一系列“新酒瓶”装“新酒”的佳作《七品知县卖红薯》《七品知县审诰命》《七品知县斩诰命》《芝麻官下江南》等,故事中的正邪斗争更为激烈,台词也精彩纷呈,都值得一看。如《卖红薯》中“唐知县立法场无限感慨”唱段,成为反腐倡廉、为官为民的新标准,即“六个不能”“三个当知道”。
唐知县立法场无限感慨,把一腔肺腑之言对你道来。
居高官享厚禄多么光彩,一时间成死囚你令人悲哀。
细想来当官的人都要自爱,须牢记自律二字不可丢开。
一不能贪赃受贿成腐败,二不能迷恋女色官风歪。
三不能仗权势为非作歹,四不能袒护坏人添祸灾。
五不能枕边来风风刮裙带,六不能儿子出手老子作后台。
当知道,俸禄饷银赋税官债,都是百姓血汗钱财。
当知道,心存百姓百姓爱戴,压榨百姓百姓拆台。
当知道,你把百姓脚下踩,有朝一日翻过来。
可叹你一错再错自己害,可怜你昏心至死不明白。
奉劝你到了那边痛心悔改,改得个清清白白,清清白白,白白清清你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