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车船的出现

车船是以明轮取代桨作为推进工具，连续转动明轮，让桨叶不断划水，连续做功的高速船舶。在同一根转轴上可因船宽的大小安装很多踏脚板，由很多人同时踏之，提高车船的推进效能和船速。

那么车船是从何时出现的呢？众说纷纭。这里，讲讲我支持的其中一种。

中国发明的车船史载最早出现在东晋末年。东晋，义熙十二年八月，即公元416年，东晋将领刘裕（即南朝刘宋的开国皇帝）北伐，进攻后秦，十月克洛阳，第二年八月（公元417年），刘裕的部将王镇恶（前秦名臣王猛之孙）率水军与晋军主力夹击后秦都城长安。当时是夏季，适逢连日大雨，河水暴涨。《资治通鉴》记载：“王镇恶率水军自河(即黄河)入渭以趋长安，……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

南朝《宋书》之《列传第五》也记载“镇恶请率水军自河入渭。伪镇北将军姚强屯兵泾上，镇恶遣毛德祖击破之，直至渭桥。镇恶所乘皆蒙冲小舰，行船者悉在舰内，羌见舰溯渭而进，舰外不见有乘行船人，北土素无舟楫，莫不惊惋，咸谓为神。镇恶既至，令将士食毕，便弃船登岸。渭水流急，倏忽间，诸舰悉逐流去。时姚泓屯军在长安城下，犹数万人。镇恶抚慰士卒曰：「卿诸人并家在江南，此是长安城北门外，去家万里，而舫乘衣粮，并已逐流去，岂复有求生之计邪！唯宜死战，可以立大功，不然，则无遗类矣。」乃身先士卒，众亦知无复退路，莫不腾踊争先。泓众一时奔溃，即陷长安城。”

是役，镇恶部背水一战，以少胜多，堪称佳绩。此战能获胜，除主要依赖于将领指挥得当，士兵奋勇杀敌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兵器精良。正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镇恶部水军驾驶着后秦将士未见（似乎是）的“蒙冲小舰”，能于渭水汛期，“乘衣粮”，“溯渭而进”，兵临长安城下，一日克之。

上文古籍中提到“蒙冲小舰”就是车船的最早形式。那么王镇恶的“蒙冲”与常见的蒙冲有什么不同呢？

一、“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

上面两图是兵书中的常见“蒙冲”示意图，东汉刘熙《释名．释船》载：“外狭而长曰蒙冲，以冲突敌船也。”可见蒙冲船形狭而长，航速快，专用以突击敌方船只。蒙冲以生牛皮蒙背，具有良好的防御性能。开弩窗矛穴以攻击敌人（一般情况下，蒙冲无帆）。从图中可以看出，下层甲板的士兵主要负责行船，上层主要负责射击。

以此来看，常规的蒙冲都是隐藏划桨水手的，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受敌方弓弩的伤害，影响蒙冲的机动性。而史书一般是不会记载这样的普通细节，所以，后秦军看到的王镇恶水军的“蒙冲”一定不只是“行船者悉在舰内”这么简单。

虽然史书说“北土素无舟楫”，但东晋十六国长期征战，当时的北方将领应该了解一些陈寿《三国志》里赤壁之战的情节，知道蒙冲为何物，况且后秦占据着河东汾水地区，洛阳和汉水与淮水以北的疆土，后秦军队经常要渡过黄河，运兵、运粮、作战，等等，后秦军经常会用到舟楫。同时416年刘裕北伐各路大军，水陆并进，经淮、淝、泗、巨野泽、汴水等进入黄河，大部分水域都是逆流而上，北方将士在之前的洛阳战役前后，就应该见到南方水军的不少战船，从情理上讲，他们不会觉得常见的“蒙冲”有什么神奇之处。

所以，要想让岸上的后秦兵“皆惊以为神”，只有一种情况，这次王镇恶的水军驾驶的应该是特制“蒙冲”，与之前的蒙冲不同：岸上后秦士兵看不见的不是“行船者”，而是看不见“行船者”  划动的行木桨。因为当时的战船一般都靠木桨划行，如果从岸上看不见船上有木桨，从当时后秦将士的知识层面来推断，似乎就只能认定蒙冲之内无  “行船者”，他们徒见这种与众不同的“蒙冲”能在激流中逆水自行，以为神力所致，遂都“咸谓为神”。

而南宋诗人杨万里（1127-1206）的《诚斋集》卷44《海鰌赋》在描述宋金“采石之战“时，也有类似于“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这样的记载：“人在舟中，踏车以行船，但见船行如飞，而不见有人，虏以为纸船也。”从后秦人的“皆惊以为神”，到“虏”，即金人的“以为纸船也”，可以推断东晋末年的“蒙冲小舰”与宋代车船如出一辙，都可以隐藏它的动力装置和船夫，让外人看不见轮桨转动和“行船者”。

见本页右上图，从北宋杨幺车船模型可以看出，“船两边有护车板，不见其车，但见船行如龙”，    车船因为要保护外露的明轮桨叶（无论是在水上航行、交战时，防止敌军攻击明轮桨叶，还是停船靠岸时，都需要保护桨叶不受敌船或水寨码头河岸等的撞击），在舷侧安装了类似于现代坦克的侧裙板，船体吃水线以上的桨叶隐藏于裙板之内，吃水线以下的明轮桨叶则被浪花所盖，一样也看不见。

故，我推测，只有这样，才可以使得当时岸上的后秦将士只见舰进而未见“行船者”，所以他们推测不清楚王镇恶的特制非常规“蒙冲小舰”的动力装置到底是什么，才会惊异，以为一定是非人力所为。此为“蒙冲小舰”就是车船的佐证之一。

此外《续资治通鉴·卷145》记载：南宋孝宗淳熙三年，即1176年“十一月……建康都统制郭刚言车船多坏损，合依海船样造多桨飞江船，帝曰：‘车船，古之艨冲，辛巳用以取胜，岂用改造！’”可知“辛巳用以取胜”指1161年采石之役，而宋孝宗是南宋较有作为的皇帝，在位27年，治国有方，使南宋出现“乾淳之治”（    乾道、淳熙）的小康局面。1176年时宋孝宗49岁，已经在位13年，故他所言的“车船，古之艨冲”应该不是信口雌黄，而是基于宋朝官方资料得出的结论，因此可信度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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