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这时节,就特别盼望下雪,天地白皑皑一色,冷得透彻,心思清明。若不然,天地间一片萧瑟肃杀之气,只有灰蒙蒙的一种色调,加之雾气与重霾,让人心情也随之低落,总能想起一些故去的人,和过去的事。
我QQ里有两个已经去世的人,他们的头像永远也不会再亮起,只剩下这一片朦胧的灰,一直灰到天堂。他们中一位是我曾经的领导,她漂亮,大方,严厉中透着和蔼,却被胃癌过早夺去了生命;另一位,就是段简。我一直没有将他们删掉,因为我想,他们在天堂一定很寂寞,也一定很留恋尘世,除了给家人的遗物之外,QQ可能是他们唯一留下的、曾经活过的证据。有一天我在单位收文件,一位同事在旁边无意中看见了故去领导的QQ还在我的同事分组里,吃惊地对我说:你赶快把她删了,我不能跟她一个分组,太恐怖了!我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把你拉黑。人的生命如飞鸟划过天空,过去了就没有痕迹,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可是我想,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挚友,固执的也不会删除我吧。
段简的生日在十二月,传说严冬出生的人性格坚强,不会轻易妥协,而他,只与病魔抗争了半年就宣告认输。在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他生病,他也从来没透露过一丝半点。他的生活很有规律,周一至周五工作很忙从来不上网,只能在周六周日看见他在线,往往QQ头像下面一条蓝线,上面写着:QQ游戏斗地主XXX房间。他喜欢斗地主,为了玩得痛快还特地买了蓝钻,一斗就斗到半夜,从来没有换过别的游戏,除了他之外,我没见过玩游戏都玩得这么专一的人。朋友中有谁想攒点欢乐豆就都找他:龙哥,带几把呗!他哈哈一笑:来吧,我找房间。于是点他头像旁边的蓝色字,直接进到房间拼杀几个回合,跟他一起串通玩赖赢点欢乐豆。有时闲得无聊,再找一个朋友,仨人一起斗,谁输了都冲他发火,他还是哈哈大笑,那个开心与爽朗。
在他去世前一个月,应该是周三吧,我意外地发现他在线,我问他怎么破例了?不是周末也在线。他呵呵一笑说,以后再也不上班了。他工作单位是建筑公司,我以为是特殊工种可以提前退休,傻乎乎地说:太好了,以后可以随便斗地主啦!他回答:是啊,那就玩几把吧。那天我玩了两局就有事下了,一个月后,听闻他去世的消息,回忆起那天斗地主的时候,他是没了往日的幽默,边玩边说笑,而我,竟然也没有发现端倪,这两局就此成为永别。
段简是一个高个子的中年人,脸上布满了坑洼,不擅言辞,人多的时候一言不发,往往手指夹着烟,沉默地一支连着一支地吸。他喜欢摄影和旅行,为此特地跟夫人申请买了架单反,乐得跟孩子似的,空间里时不时就更新他旅游的照片。可气的是,照完了照片他非要用PS修理一遍,让照片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和风格。这事我给他提过不少次意见,好在他开门纳谏,以后极少PS。那时我在社区主编一个季报,每期发行量500份,缺少原创的摄影作品,我就到他的空间里翻,选好了告诉他:这张照片本编征用了哈,稿费没有,爱咋咋。他还是呵呵一笑,说:随便,看得上眼我就很荣幸。
我和段简认识的时间很长,但是却只有一面之缘,一般交流都是通过QQ和短信。记得是2011年的初秋吧,有一天我下班时才发现他中午发来的短信:我在龙鼎山秋游,脸上流着油,肚里嚎着牛,能否赏脸一同喝酒、喂牛?看完我哈哈大笑,回曰:对不起,才看见,请问你的牛喂饱了吗?他答:独自一人吃面条。2012年秋天,他提早打电话问我,今天去龙鼎山秋游,中午一同吃饭如何?当时我正在别处培训,只好又回绝,心里好生歉疚,他还是呵呵一笑说: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吃。2013年秋天,他永远的离开了人世,以后每到秋高气爽的时候,我总能想起他,和他那条短信,他短暂的生命里,留给别人的尽是欢乐。
QQ有一个功能就是提醒好友生日,该送礼物了。每到此时,看见腾讯提醒他的生日,我都轻轻点一下,说声:生日快乐。你在那边还好吗?你的生日,又没有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