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晚风竟会如此欢畅

      却为何

      只扬起你眉间淡淡的忧伤

      最后一只急切归巢的鸟儿

      在霞光里隐没了翅膀

      草丛里开始奏起夜曲

      树桠间哼起醉人的低唱

      如果

      你还是那朵清清的水

      多么希望你

      在这样美丽的夜晚

      睡意安详

      而我

      会在你熟睡的那一刻

      用我与你一样

      水做的胸膛

      放映你的模样

【壹】

      这里的阳光总是那么温润，柔柔地抚摸着眼前的一切。

      阳光底下是一泓清澈的潭水，微微泛着鳞。水潭边开着各色的野花，仿佛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把自己凌乱却又美丽的心事撒满了这里。

      岸边的岩石被这些花儿簇拥着，两只黄莺并排倚靠在上面，旁若无人的倾吐着彼此的爱慕。

      这对恋人的身影那么清晰的映在潭水中，听着上面炽热的言语，潭水竟羞涩的荡漾起心绪，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一直触到潭中的一丛野荷花的裙角。

      还没有到夏天，却早有不甘寂寞的荷箭从密密匝匝的菏叶的间隙里突兀出来，摇曳着身姿，等待花开。

      一股细流从潭边高耸的石壁的缝隙里安静的注入水潭中。

      忘记了哪一天，水流被不一块不知名的俏皮的石头绊了一下，扬起了几朵水花，有一滴水恰恰落在了稍远处的荷叶上。

      它亮盈盈地颤动着身躯，在荷叶上不由自主地盘旋了几圈，随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睡在了这片荷叶上的阳光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色渐渐的暗淡，天空中两片黑云在慢慢地靠近着……

【贰】

      这里纯净的没有半点杂质，因为寒冷。

      站在这朵云上向四周望去，可以说，在这片广袤的世界，除了其他的云，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存在。虽然说，有无限的阳光，但这里的阳光实在是臃懒，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随便躺在哪一块云的背上，迷着眼，消遣上整整一个下午。

      说到这里，我也不免困了。

      对了，突然提到我，觉得那么突兀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只知道，自己仅仅是一滴简单的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躯，我真会困惑上一整天。

      就是这么简单的我，为什么会有思想、有感觉，而这些究竟是从哪里来？

      周围挨挤着我的，同样也是这么透明清澈的水滴，它们却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也没有，不说话，不思考，不去感觉身边的每一个细小的枝节，哪怕是一小缕细弱的阳光，或是，一丝冰冷的风。就那么静静地在那里，连眼神也没有。

      那么，会不会，还有象我一样的水滴呢，就是只有一滴也好。

      还有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时间长了，我也不想去弄明白了。

      不过，我的确喜欢这里，虽然孤单，但除去那些有时会令我烦恼的困惑，剩下的，对我来说，应该都是快乐了吧。

      阳光，什么时候变得不那么耀眼，柔软得让人无比惬意。顿时，感觉全身被笼罩在一股如此美丽的睡意之中。模糊中，一朵黑色的云，步履蹒跚的从西边的天际踱过来，越来越近……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划破天际的光。

      第一次有这样的梦境。冥冥中，自己在滑向一个深渊，同周围与我一样又不一样的水滴一起。但那又是多么自由的感觉，就那么闭着眼睛，仿佛是自己在主宰着方向，来到一个无拘无束的天地。

      而梦里，竟然又有这么柔柔的并且暖洋洋的风。

      当我舒服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惊呆了。

      这是哪儿？

      如此清澈的水……遍布视野的各种各样的颜色……还有那么悦耳的鸣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什么呢？

      而最让我惊讶的，竟真有一滴与我一样的水滴。她静静的睡着，那么安详。

【叁】

      耀眼的闪电混合了阵阵沉闷的雷声，打破了水潭的宁静。紧接着，无数个圆圆的小水滴从天上落下来，让这里顿时泛起了喧哗。

      每个落在潭水中的雨点都划起一圈圈的波纹，这些波纹又相互碰撞到一起，瞬间编织成复杂而纷纭的图案。

      那两只缠绵的黄莺早已不知道躲到了哪个安静的角落，继续着他们的恋爱。

      荷叶被雨点摇曳着，上面渐渐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而她依然躺在那儿，那样恬静的浸泡在梦里。

      急骤的雨过后，天空又开始晴朗起来，阳光又暖暖的洒在这里，潮湿的空气中到处飘满了馥郁的花香。

      她仍然在荷叶上的水洼里睡着，同样是这个小水洼里，在她身边却有一滴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肆】

      从来没有想过

      以这种方式遇见你

      并且

      我们都是水滴

      我们彼此能看见对方透明的心

      还有

      包容着我们的

      周围的美丽

      ·····

      声声细微的呼唤传入我的脑海，仿佛是在梦里又仿佛不是。

      是谁在跟我说话吗？我试着去回答，却怎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仍断断续续的传来，我只有循着声音跟随着前方一处模糊的光亮前行。

      那声音越来越响，前方的光也越来越明亮。突然，眼前变得缤纷起来。

      我疑惑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在身旁清晰的响起来。

      你终于醒了？

      循着声音望去，在我所处的这片水洼里，竟有一滴水，正流露着满脸的兴奋望着我。

      刚才是你在说话？一滴水？

      她听了我的问话，指着自己笑着说：我们都是水滴呢。

      是呢。

      我们都是一样的水滴，都能那么清晰的在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好像还没有名字。

      我好像也没有名字。

      是啊，我们仅仅是一滴水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已悄悄地笼罩了这里，周围变得如此的寂静。我们并排躺在荷叶上的水洼里，把视线投向夜空的深处。

      晚风，轻轻的拂过荷叶，触摸着我们的脸庞，耳畔响着潺潺的水声，伴奏着低吟的虫鸣。

      多么美好的时刻，又是多么美好的相识。为什么，我的心情在身边这滴水的面前竟变得如此的澄澈。

【伍】

      寒冷。耀眼的光芒。震耳的雷声。

      仍然有美丽的夜空，但到处一片空旷，只有云。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此刻，我就站在这一朵云上，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有熟悉。仿佛，又有一种家的感觉，这么强烈的冲击着我身体的每一部分。

      我站在那里，跟随着云在风中飘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从云的缝隙里挤进来，刺激着我的视线，我勉强的睁开了眼睛。

      夜空已经远去，阳光早已又一次温煦的洒满了整张荷叶。天空明澈的象海，云在悠闲的散着步，离我又那么遥远。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我转头看看她，在水洼的一角，她挂着满脸的微笑还在梦里。

      我也把自己懒懒地浸泡在水中，一动也不想动。思绪又放回到天空，百般搜索着每一点熟悉的地方。

      是啊，那份寒冷我至今也能感受，孤寂的寒冷，每一刻都在穿透着身体，让心结晶成冰棱。只有思维和视线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中不曾停止过。

      最难忘记的是，从云上望下去，那大片大片的蔚蓝，跟天空的颜色那么接近。我知道，那是海。如果，我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该多好。那么浩淼的水面，我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游到尽头呢？徜徉在海面上，全身吹着腥咸的海风，可以数数偶尔掠过头顶的海鸥，也可以什么也不想，就那么懒懒地躺在海面上，晒着象现在这样的阳光。

      海上空的夜应该是最美的吧。耳畔除了波浪细微的澎湃，应该没有什么声音了。夜空中的一切都映倒在海水中，天与海的尽头衔接了起来，繁星在波浪尖上点亮无数片金色的磷光，随着波浪的起伏，不停的闪烁。

      想着这一切，仿佛真的已置身那片汪洋，眼前是无限的自由。

      你在想什么？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转过身望着她，一个陡然冒出的想法让我的心顿时兴奋起来。

      你见过大海吗？我无法来形容它。

      说着，我又把视线投向天空。

      那里有无尽的蓝色的水，如果你望着天空，也许能想象出它的模样。

      她一边跟随着我的视线向天空望去，一边听我讲述着在云上看到的大海的一切。

      太阳西去，天边的白云变成了红彤彤的晚霞。

      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我想去。怎么去呢？

      顺着潭水那边一条向东流去的小溪流，应该可以到。

      我是说，我们怎么先从荷叶上到潭水里去呢？

      ······

【陆】

      这天醒来，呼吸骤然变得艰难。身边的水洼越来越小，同时感觉身体正在热浪里一点点的被蒸发。

      太阳炙烤着一切。

      在炽热的让人越来越无力的阳光下，他还在昏睡，喃喃呓语。

      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

      除了变得无比热辣的阳光和逐渐虚弱的我们，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变。

      一支荷箭悄悄的绽开了一瓣。岸边的花也更加娇艳的开放，几只斑斓的蝴蝶点缀在花丛里，忽闪着五彩的翅膀。

      头顶上的天空依然那么广阔，一抬头就能看见。

      可我们心里的那片共同的海到底有多遥远啊？

【柒】

      白色的深渊。

      在不停的旋转中我渐渐地晕眩着，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烈日下升腾、融化。

      那张熟悉的笑脸呢？我在满视线的白色里寻找，却什么都没有。忍受着身体被一点点扯碎的痛苦，而难以抑制的是时刻在心里翻腾的痛。

      我们还什么也没有做，还没有看到大海，可能就要在这太阳光里蒸发了。

      一滴水从我的眼睛里飘出来，滚动着圆圆的身躯，又在我的注视下破碎成无数个更小的水屑，在炽热里升腾成气体。

      恍惚中，那朵云又飘然而至，停在一片海的上空，阵阵笑声从海的某个角落传来，吸引着我。海面越来越近，瞬间已到了眼前，触手可及。真想触摸一下水面啊。就在我缓缓伸出手去触碰到它的一刹那，却被身后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

      回头看去，云没有了，海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看着我。

      原来是一场梦啊。

      阳光奢侈的撒下。

      她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微微的颤着，眼神里布满了忧伤。

      我们会死吗？

      也许吧……

【捌】

      起风了！

      快醒醒！

      我被他从睡梦中唤醒，此时已是夜晚，周围一片漆黑，风在呼啸，无数雨滴从黑暗中落下。

      荷叶被风剧烈的摇曳着，我紧紧抓住他，随着荷叶一起摇摆。

      又一阵强烈的风吹来，荷叶猛得弯下腰去，与此同时，我们迅速的坠入了黑暗……

      曾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日子！

      忘记一起度过了多少个美好的白天与夜晚，也数不清有过多少笑声；曾一起细数着这个地方发生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也曾一起徜徉在无尽的夜空，遨游在浩瀚的星河；更一度在他的视线里寻找自己的身影，也偷偷地在自己的心里荡漾起颤动的水花……

      可就是，不曾想过，会这样与分离。             

      一阵久违的凉爽迅速包裹了全身，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风停了，水平如镜，阳光依然，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浸泡在整潭的水中，不远处就是那株高高地擎在空中的荷叶，举目望去，突然怀念起在它上面度过的每一天。

      转过头去，他笑着从荷叶的另一边向我游来。

【玖】

　　还是在这个不起眼的水潭中，两朵水滴第一次那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把他们透明的心贴得没有了一丝缝隙。

      如果真的可以

　    我情愿

　 　就这样和你

      度过所有的日子

　　 用我们水做的心

　　 始终感受着彼此

　　 用我们水做的眼睛

　　 为感动流下泪滴

　　 如果真的能够

　　 还有什么

　　 能让我们在各自的记忆里

　　 如此深深铭记

【拾】

      把溪流当作船

　　 水花是桨

　　前方的路与我们为伴

　　 去流浪　

      去梦想的地方

　　 一定有一天

　 　当我们从睡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

　 　除了彼此的样子

　　 还有　

      早已在梦中的

　    海的模样

　    我拉着她的手，进入潭水旁边的溪流，向远方漂去。

　　小溪潺潺的流淌着。虽然很缓慢，却已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再回头去看时，水潭早已经在视线以外的地方，再也看不见痕迹。

　　真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长，但是不管怎样，我想，只要顺流而下，总有一天会到达，而这样在一起的漂流，再长的路，又怎么会算得上遥远呢？

【拾壹】

　　周围又响起轻盈的歌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