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日头日长。
周六在单位加了一天班,头昏脑涨,晚上还得继续努力。食堂的晚饭仍旧五点半开打,过时不候。吃过晚饭,借通明的天色,在院子走走,一面健胃消食,一面放空大脑。
斜挂在空中的太阳,好似一个不愿下山的登山客,脚步迟滞,痴痴地俯瞰着绵绵群山。多日无雨,空中云多,太阳顶头压着一面浓黑的云,这面云如一条山脉般,高大、绵长、厚重。让人感觉,这面云一掉落,就轻易的把太阳砸下来。太阳似乎觉察到“危险”,始终与这面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院子灯光还未开,夕阳余晖斜打在高大的榕树和香樟树顶上,树下已暗下来。树叶似被加了一道漆,颜色显得愈发浓重,让人感觉这些苍天大树有了钢铁的冷峻,沉重如塔。一靠近,阴凉之气便如泉般阵阵涌出来。
阴翳树下的蚊子很欢乐,嘤嘤嗡嗡地飞舞着。嗅到人气,更加兴奋,如一团雾似的,朝我罩来。我变得很怕蚊子,在乡村时还没这么受蚊子优待。现在,即使在室内,也常被叮得东一包,西一包。
我迅疾逃离蚊子的包围圈。但此刻就困在电脑前又不甘心,想起办公楼顶是个好去处。站在22层的楼顶,高高在上的感觉即来,尘世似乎远离了。平常沉浸在工作中,极少上到此处,时常把这块空阔的公共空间给遗忘了。
感觉我与慢慢下坠的太阳同高了。即将沉入山中的太阳,似乎要尽力留给世人一日好印象般,发出红彤彤的光,如同红色的玫瑰花瓣,璀璨夺目。但又没有那么娇艳,炽烈中又含有东方的内敛与含蓄,显得特别亲和。
西湖像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徐徐铺展在城市中心。在光影作用下,水愈发的绿。浩渺绿波如一块巨大条形翡翠,镶嵌在画中央,夺人眼目。岸树如草,静寂插立。水面和树梢上,没有一只飞鸟。拱桥如一块积木,轻轻的浮在水面上,要是我的手可及,应可轻轻拎起。
屏山顶上的镇海楼率先亮灯,霎时楼如一颗耀眼的夜明珠,光彩熠熠。整座山仿佛就是这颗珠玉的底座了,郁郁葱葱的草木如同基座面上的纹脉,点缀其间,增姿添色。小与大在一起,通常视觉之下,往往小的显得越小,大的显得越大。但在这里,二者却相得益彰,小楼如同被一只巨手托向空中,愈发显得高大雄伟,小楼的飞檐翘角,又把山衬得险峻巍峨。
阳光渐渐由赤红转为金黄,在金黄的披拂下,坚硬的高楼大厦也似乎软了下来,整个城市沉浸在温和的气氛之中。一座座楼房井然有序的立在大地上,锋锐的气势被宁静、祥和、悠远取代。如果没有山的出现,使人无法看到楼的尽头,层层叠叠,列列阵阵。山成了遥远的阻隔线。福州四面环山,这一座座山,如同如来佛的手指,城市扩张的速度和广度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牢牢地掌控着。
街道两边的行道树遮天蔽日。福州市中心又许多林荫大道,如此大道不仅掩映出这座城的古老,也体现了人们对树木的热情。此时,亮灯的汽车冲到空阔的十字路口,仿佛是一只只从树林里飞出的萤火虫,原野浪漫与现代文明竟如此巧妙碰撞交融。
太阳被挂在树梢上了,那一面停在太阳之上的浓黑的云,似乎已被阳光熔化了,变白变薄。在太阳即将沉入山中时,薄云逸散成一张笑脸,仿佛在向美好的一天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