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早餐路遇一男子,身着黑色T恤衫,泛白陈旧,看得出穿了些许年头,后背上伏着清代女诗人何佩玉的一首一字诗:“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
一僧归在一寺,观花、赏柳、看斜阳、望飞鸟、乐山水、扫落叶,日常的功课,有十分的持重。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静照己心。
十个“一”字,分明舒朗,没有任何堆砌之感,全部的景因为一个个“一”字的串联,生出实际的画面感,让人有身临其境般的欣喜。黑色棉质打底,白色楷体成型,一停一顿,一个现代男子的瘦削肩膀隐着古人的一段情、一个故事。过去时光与现世烟火重叠。
陈沆也有诗曰: “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一渔翁乘着扁舟畅游在秋日的湖上,歇息至明月升起,尽情尽兴,一副悠然自得的垂钓图跃然纸上。错落有致,绘声绘色,似乎可以听见渔人因得渔而痛快大笑的声音,湖面微微震颤。
《红楼梦》里的一僧一道,携着自称须眉浊物的通灵宝玉下人间历劫,“千红一枯,万艳同悲”,凡尘间的繁华颓唐,最后掩入一场白茫茫的大雪里。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如此安贫乐道,乐在其中不知苦。
“一”字暗含“满”和“全”的美好寓意,因此古人对它喜欢甚厚。
简单的一笔,却有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沉静力量,发端于它,蔓延出许多枝节,庞大的生命体系。它不像“三”和“九”,不仅指具体数字,也代虚词“很多”的意思。它一板一眼,不虚头巴脑,丁是丁,卯是卯,有坚定的底气。
一人,三餐,四季。光阴的流转,内心若一个巨大的黑洞,独自担着生活中的悲喜与忧愁。
要获得一个新的身份,需暗自挣扎,心甘情愿地舍弃从前的状态和面目,为一人洗手作羹汤,囿于厨房和爱。对一些人来说,或许是难事,她们不容易屈服于幻象,心意明确。
一天一地,一聚一散,一席之地,笃定端然,自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