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三十了,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与爱人生活在一个十八线小城里。彼此有一份收入不高,尚且稳定的工作。一个女孩子,从农村读书到上完大学,然后工作五六年,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结婚生子。生活也算圆满。感谢,感恩!
看着逐渐长大的宝宝(男宝),常常跟爱人提及收养一个女儿,这样就儿女双全了。爱人不解,既然那么爱孩子可以等条件好了再生养一个呀,为什么是收养呢?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想要去验证,去感受的事。如果有一个养在身边却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情感上是否能全心全意的爱护她。或者说我想弥补自己作为一个孩子在成长中丢失的纯粹的亲情。
是的,我也是从生下来被抱养的孩子。亲生父母,养父母都尚在,也尚有联系。然而现实中,我有两个父母,却没有一份完整的亲情。
我出生在一栋三层小楼,前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夭折了)。听说出生的时候,门口的橘子树上挂满红布条,寓意喜庆。可出生后不到一天,生父就将我送人了,一切都应那句“重男轻女”。现在听养父母说,两家同乡邻村,生父是大队上开米坊(加工大米,米糠),又在镇上供电所供职。我们两家的渊源源于夭折的三姐,也是生来不想要,恰巧养父母家夭折了个女儿。(养父母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儿子,老二是个女儿,一岁多病死了)。也就顺理成章,抱养了老三。老三在这个家里不到一年也病死了。至今为止,养母都觉得那家人狠心,告知他们死了女儿也未曾来看。
我出生后不是医生说的儿子,自然也就找人接手。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也不能留,说是留着计划生育的就得来处理他们。既然两家有过交集,也就再托他们帮忙吧。生父打听到,养父的小妹结婚几年没有生养,就请他抱我回家给他的妹妹。可是抱回来,等联系到他那在外地做生意的妹妹一家时,不巧的是妹妹一家已经在外地领养了一个女孩。我也不知道养父母是出于无奈还是有着再添个女儿也不错的想法,反正没给退回去,就养了我。
我七八岁之前,两家人也有来往,生父认了养父的儿子做干儿子。我也就随哥哥叫他们干爸干妈(我们那地儿叫保保,保孃)。我的身世乡里乡村都知晓,自然免不了讨论。等我呀呀学语,蹒跚走路了,就会有人逗我说我是谁谁家的孩子。养母也不避讳,打我记事开始就告诉我是抱养的,所以要我记得他们付出的恩情。我还因为自己被小伙伴嘲笑是丢弃的娃而跟别人打架。
七岁那年,住池塘边,三层小楼的那家人搬到县城去了。临走的时候通知养母去拿了一些大姐二姐小时候的衣服,还有一张写字桌。随后就把小楼卖给了他的两个侄儿。自此两家人少有往来。说到原来的往来,仿佛都是我养母赶集路过那栋房子,去坐坐唠唠嗑。或是带着我去借学费,这些我都记不得了。不过都是养母在我成长过程中随时挂在嘴边的。并且强调了,借的几十百来块钱,都是等着卖了米卖了家禽还回去了的。
往后的日子,清贫但很幸福。也会委屈,也会难过。但从来没有想过我要是回去生我的人身边过城里人生活。因为我固执的认为我遇到的血缘至亲,不过是自私自利遗弃孩子的人罢了。我想要证明的就是扔掉我,是他们的损失。所以我很努力,努力的干农活,做家务,努力的孝顺父母,也偶尔督促自己好好读书。村里人都羡慕我养父母养了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撒娇,从不过分调皮,也不会要求买什么吃什么,自己还会做一些手工换钱。其实就是大部份贫困家庭孩子做的一切。唯一不同的是,我都忘记了撒娇。因为我是要报恩的,报答养母口中的第二次生命之恩。当然我也怕,怕惹他们生气,怕他们不要我。这种被抛弃的梦魇不止一次出现过,甚至到读大学都还是会梦到,成家了也会梦到。可笑吧!
我曾以为,我最爱的是养父还有长年累月都见不到一面的兄长(养父母的儿子)。因为兄长是我读书那会儿觉得被同学欺负了可以仰仗的人,可以等他回来帮我出气的人。而养父,一直都是默默地付出,不多言语,不会告诉我,我要感恩,我要报恩。所以我更觉得他是纯粹美好的。并且,在我不读书的时候会鼓励鞭策我。而不是告诉我家庭多困难,我可以读职高,可以提前打工,可以早点结婚。他是那个不许我早恋,不许我太节省,不许我学坏的父亲。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我们稍逊的物质条件下尚且保留浓浓的亲情,不至于褪色,不至于变质。但兄嫂因为生活的不如意,攀比和不得。他们内心的怨言,在七大姑八大婆闲言碎语中,越发的不可理喻。父母对他们的所有付出都不及养父坚持让我读书。哪怕年过六旬的养父在工地上打工,为他们盖高楼,为他们买车,为他们养儿,都消除不了他们心中的不平。于是冷漠自私的啃老,却又多次表示不想赡养老人,用兄长的原话来讲我是受了恩情的,所以该我为他们养老送终。然而让我为难的事,是父母宁愿受气也不愿跟我,因为怕跟我后别人会看他们儿孙的笑话。不得已,他们二老在我即将毕业就不敢再管我了,无论我后来的结婚生子都没有一个老人可以给我意见,或者享受亲人的祝福。因为他们二老怕跟我走近了,又让那两人误会给了我好处。养父在我生孩子的时候来看望我,他告诉我离家远就不必回去了,免得看别人脸色。既然成家了就是别人家的了,土地费和以后的拆迁款就让给兄嫂吧。以后好与不好他们也顾不上了。也让我放宽心,既然没给我任何东西,也别牵挂他们二老。谁能知道听到那种无奈的表达,那种心酸和痛苦。
难道就因为我们不是亲兄妹,就该被这样对待吗?老子说以德报怨,所以想着对他们好,因为我知道只有对养父母的儿孙好,他们会更高兴。所以我想着一手背到大的侄子,想着工作后给兄嫂金钱和礼物。可这些只不过是理所当然。且在08年后面临家乡随时可能拆迁的利益下面,我的那些付出分文不值,且显得可笑。在他们的肆意妄为下,不断挑起矛盾,编造谎言,终于成功地把我赶出这个家。我应该去他俩所愿,把户口迁走,可又因养母考虑我的户口可以多给他们赚得一笔拆迁款而放弃了。
如今,我只身一人远嫁。除了工作,我的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我想念养父,那个将我养大,让我觉得给了我亲情的父亲。虽然他老了也开始糊涂了,但这些都是他养儿护儿的爱,我没法辩驳和改变。我却无法回去,因为不愿忍气吞声,不愿遭人白眼,更不愿让养父母为难。
我仿佛成了现实版的樊胜美,却又成不了现实版的苏明玉。可每一个樊胜美都希望能如苏明玉一般通过努力来换取一个大团圆。
收养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这样的想法,从我上大学那会儿就开始萌芽了。因为不敢奢望爱情,害怕拖累别人,或者说那种自卑感没办法大胆接受他人。但却对亲情执着追求,可能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最想要吧。庆幸的是人生经历中友情给了我情感的弥补。因为从小体质弱,也不敢奢望自己生养孩子。但因为自己的生世,更愿意收养一个孩子,特别是牺牲在重男轻女观念下的女孩。希望给他们养父母给的养育之恩,却不仅仅是养大,而是告诉她:宝贝,我爱你!
或许这份执念,更想弥补自己。将自己孩提时代压抑的天性,让它尽情在一个纯真美好的女孩身上绽放。撒娇,调皮,有点小任性,敢于追求……亦或者,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公平的爱护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互敬互爱,而不是纵容一方去伤害。如果现在,我拥有了宝宝后,再收养一个女孩,我不会从小告诉她,她是妈妈捡来的孩子。如果没有必要,我会一辈子不告诉她。让她享受爸爸妈妈和哥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