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北寻天荒,南溺深海
【炎历三十八年】【北海·沧海小楼】
已经初秋,北地的树林本应是落木萧萧了,可谁曾想,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漫长,或绿或黄的叶子仍顽固的挂在树上,浓的化不开。
阳光透过树叶,仅仅能在小路上留下几许斑驳。不时有小鸟自林间划过,低鸣几声,反而使得林子更加静谧。初秋的午后,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安然。从林子尽头往海边望去,坐落着一座小小的竹楼。海风吹过,一阵海浪侵袭小楼的支架,好似微微动摇,才略显得有些单薄落寞。
此情此景,有些令人沉醉,引得心儿不禁想进入小楼一探究竟。直到看到小楼前面空地上插着一把巨大的残剑,才一阵回神。后思不禁冷汗涔涔,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楼,就是北海的一大禁地——沧海小楼。
入夜。
小楼仿佛归于大海,只余一盏灯火透过窗儿摇曳。如同大海里的一帆孤舟,确实是有些单薄。
沧海,明月,小楼。
白衣身影独自坐在窗前沉思良久。
月光照在海面上,海水潮来潮去,不紧不慢,历经千古。自小楼往海面乃至天边望去,是从月光清婉到大海深邃不可见底,辽远的无边无涯。
望着浩瀚的有些骇人的大海,流拓陷入凝神。
不知多久之后,自竹楼二楼缓缓走下一位青衣女子,虽无脂粉涂抹,金玉装配,一笑间,倾城倾国。
“夫君,天色已晚,当该歇息了。”
女子嫣然一笑,来到流拓身旁,轻声道。一边说着,又自手中捧来一杯清茶,递到了他手中。
“唉。”流拓叹了一声。“鸢儿,你我归隐沧海小楼已经十年之久。十年了,未见追影的孤帆,也没有来自海上的一点消息。近些日子,总感觉心中不安。十年之约也不过数月之后了,扶桑那边,确实是一点动静没有。若不是因为天荒杀气太重,我必须要在这里守侯,我早早便驾舟带你寻他二人去了。”
“傻子,就你还驾舟,驾马都费劲,驾舟更别说了。何况远去扶桑大海茫茫,你知道怎么去嘛?”女子嬉笑一声,调侃起来。
“我也知道你念及旧情,思友心切,当日追影远渡你心中十分遗憾。不过那时力战三殿七门,已经是尽心尽力了。而且追影那日走了之后,也曾派人送来书信,待扶桑事定,必回中原。他又没死,你急什么。”
“我就是急怎么了?我要不就是急死,要不就是被你玩死,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死的体面一点,仗义一点,说出去也是一段美谈:天荒流拓,死于寻友路上,此心此意,天地昭昭。”
“总好过魔头流拓死于鸢尾床上吧,哈哈哈哈哈。”
“呆子,给脸不要脸,如果江湖人知晓恶贯满盈的大魔头这样说话,还不笑掉大牙!快点滚上来歇息了!”
鸢尾羞赧的面色绯红,自顾自的噔噔蹬像小鹿一样跑上了楼梯,还不忘反击一句。
“夫人且慢,虽是入秋了,奈何蚊虫未尽,仍是不够太平。况且离着当日的十年之约也更近了,北海暗流涌动,沧海小楼最近总是为人滋扰,为夫有必要出去探查一下。”流拓叫住鸢尾,正色道。
“不就是去修个楼脚么?你跳下去修就行,说的这么酸干嘛?要学奶油小生了?”
“夫人有所不知,风大而树不静,树不静而鸟兽散出。我想有必要去安顿他们一下,不然聚少成多,终是祸患。”
“切,快去吧,快去快回。”
鸢尾轻嗤一声,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十里外,逍遥林。
逍遥林是流拓在沧海小楼前布置的最后一道防线。其实主要是防止林子里的鸟兽乱跑,误入天荒禁区罢了。
“尊上,吾等一行七十三人,过逍遥林已有四十一位兄弟死于机关暗箭。况且君上只是吩咐我们在逍遥林外远远监视就行,此番入林,已是犯了忌讳,剩下的兄弟们一起商议过后恳请尊上撤回逍遥林外,及时回天上殿复命啊。”
一身行魁梧的大汉硬着头皮跪在一个妖娆妇人身后,低声道。
妇人撇了一眼沧海小楼,不屑的笑道:“连邢啊连邢,你真是越活越蠢!知道你为什么十几年一点都修为不进,地位不长么?就是因为你行事愚蠢,畏首畏尾。怕什么,怕天上殿的弃徒?!”
妇人衣着华美,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穿着,且脸上涂脂抹粉,一身的俗气。细看去,此人却身材修长,且喉结略显突出,不像一般女人的样子。她声音尖厉,冷声嘲讽跪着的大汉。
“天荒流拓是什么东西?十年了一点动静没有,莫不是死了吧?哈哈哈哈。”
妇人自顾自的放肆嘲笑着。大汉虽然在心里怨恨暗骂大事不好,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憋着,还真是憋屈!小人得志!人心不古啊!
原本这一队人在逍遥林外监视沧海小楼已有数年之久,数年来,从未敢踏入逍遥林半步,只是远远的观望着。虽说上任尊者碌碌无为,却也算兢兢业业的未曾出过一点岔子。
此时临近江湖中盛传的十年之约,作为当事人的天上殿现任殿主溯渊也是丝毫不敢马虎,特地换走监视沧海小楼的尊者,换来了自己机灵敏锐的心腹。
“你就是一点都不会讨好君上。君上派我等监视沧海小楼,难道就只能仅仅是监视么?本尊不仅监视了,而且进去了,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必定会得到君上的赏识。到时候成了护法,你连给本尊提鞋都不够!这已经十年了,沧海小楼里没有半点声响,想必那两个蠢人早就死的骨头渣都没了,还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呢!”
“你看不到之前窗户里面有烛火么?”大汉有些不满的小声嘀咕。这是在拿着兄弟们的命在陪这个愣头青玩啊!
“你说什么?有怨言么?!”妇人冷喝一声。
“没,小人未敢有任何怨言……”大汉忙连声解释,生怕招惹了这难伺候的祖宗。
“你们这些人,就是太怕外边的谣言了,天荒流拓,我看也不过如此。待我明日拔走天荒古剑,我就是天荒孽云!哈哈哈哈!”
“什么人?!”
孽云还未笑完,突然感觉到了异样。虽说此人胆大自负,但年纪轻轻能成为天上殿的尊者,必然也有过人之处。当然了,也可能是天上殿在溯渊手中变得越来越差,变成了匪巢魔窝,不过如此浓妆艳抹的妇人会得到恩宠,也不得不感叹这正道第一人的口味……
“知道有史以来,坏人都是怎么死的么?”
突兀的声音自林子里响起,却听不出声音的来源。林间吹过一阵小风,树叶沙沙的作响,那声音仿佛是来自每一片树叶的嘲讽。孽云不禁感觉有些头皮发麻,暗道不好!
“明人不做暗事,何必躲躲藏藏?小小鼠辈,吓不到本尊!滚出来!”孽云平复了一下心态,又强撑说到。
“杀手之道,在于杀人于无形。
天上殿落寞于此,真是令吾师九泉之下寒心啊!”
一声低叹,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孽云面前。
你是谁?孽云心中一紧,自知遇到大麻烦了。天上殿里尊级杀手中他的感知力最好,故而被派来监视沧海小楼,此人竟能在这么近的位置完全隐匿气息不被察觉,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吾名流拓,告诉你也没事,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道月光划过,孽云并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脖颈处已有一道伤口,却不致死,汗水血水,直接就混在一起滴落了下来。
自知碰到了硬茬子,孽云也豁出去了,大笑道:“天荒流拓也不过如此,就只是暗箭伤人,况且还没有杀掉我,江湖传闻,名不副实!”
“非也非也,吾只是还有一件事问你。”流拓突然一笑,但孽云却觉得一阵恶寒,这笑的。
“本尊不会说的,杀了我吧!”
“倒还挺有骨气,其实我只想问问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孽云一听,怒从中来。
“本尊是男的!……”
声音戛然而止,恍惚间三十一人悉数毙命。夜风吹过,只是有一点咸咸的味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自杀人如麻。
“你是连邢吧?年纪都这么大了,不要跟着溯渊干了,寻一山,归隐去吧。”流拓看向战战兢兢目瞪口呆的连邢淡淡的说到。
说完飘然而去。
“告诉溯渊,我也想他了,让他不必再费心了,不过多日,我便去看他。”
“谢……谢少主……”连邢一下摊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尊者,此时只是一具连伤口都不好辨认出的尸体了,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登峰造极的力量么?十步一杀,千里无行。
连邢苦笑一声,少主都懒得杀我呢。我活的,还真是不堪。
归隐,若天下不平,何处能成归隐之地?若你不出,天下何平?何况近些年来,已不仅仅是江湖之争了。就算沧海小楼,也不过是暂时的平安之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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