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东西第201篇原创
新来的客官,这里在讲一本关于癌症的经典书,the Emperor of All Maladies,现在是第四回,请坐。
各位请接着听这首抗癌英雄谱:
有这么一位中国医生,他叫李敏求。这位神秘的李医生,网上信息有限,多数竟然来自本书。据说他的母亲是瑞典人,虽然目测混血值趋零。李医生毕业于沈阳的盛京医科大(一作满洲医科大),1947年到南加大进修。正值国内解放战争而滞留美国。1955年为了逃避朝鲜战争征兵(他此时是何国籍,被美国征还是被中国征不得而知),应聘到NCI(国家癌症研究所)Roy Hertz的产科实验室工作。据说这些流离失所的经历造成他名声不太好。
李医生在NCI接触到了绒毛膜癌。绒毛膜癌(choriocarcinoma)通常由异常妊娠造成,比白血病更罕见,能很快扩散到肺部和脑部,相当凶恶。李医生听说过Farber用反叶酸治疗白血病的消息,由“快速分裂的胎盘细胞”联想到“快速分裂的血液细胞”,想到同样使用反叶酸治疗绒癌。他和Hertz医生用甲氨蝶呤为一位患者治疗,4个疗程后肿瘤消失了。大家不禁精神振奋,赶紧去发paper。
绒毛膜癌细胞会分泌一种荷尔蒙,hcg,验血可以验出来。李医生发现,尽管肿瘤消失了,病人的hcg指数却并没有降到零。他决定继续为部分病人化疗,直到hcg指数为零。
NCI知道了以后很震惊,通常认为肿瘤消失了就等于癌症治愈了,继续化疗无异毒害患者。于是在1957年,给李医生安了个用病人做实验的罪名,把他给解雇了。严格来说,当时所有使用化疗的临床癌症专家,包括Farber在内,都在用病人做实验。
李医生走后,那些没有接受长期治疗的患者相继复发,而他坚持治疗到hcg指数为零的患者则幸存了下来,也是史上第一例化疗治愈的成年人癌症。为此,1972年,李敏求和Hertz共同获得拉斯科(Lasker,没错就是上次说的金主干妈)临床医学奖。(2011年得主是咱们的屠呦呦老师。)
60年代李医生还提出过治疗睾丸癌的综合方案。之后关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这位也是“华人之光”,应该立个传多做宣传才是。
李医生的在NCI的经历体现了癌症治疗一大特点:症状(肿瘤)消失后,依然需要长期坚持巩固治疗。(原书作者是不是药厂的托儿有待考证,大家忽悠着看)
笔锋一转。
Gordon Zubrod二战后出任NCI临床中心主任。二战时候他的工作是开发治疗疟疾的药物,同时他本人对儿童白血病的治疗非常感兴趣(同Farber)。Zubrod上任以后很快招进两位性格迥异的青年才俊,Emil Freireich和Emil Frei,开展白血病治疗研究。当时除了他们,美国国内还有其他几个医疗机构也在进行类似工作。毕竟白血病比较少见,为了协调,多家机构在Zubrod的带领下成立了一个合作小组。从此这些搞学术的肿瘤专家们找到了组织,大胆了,共同为癌症治疗做出了重要贡献。
合作组着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制定严谨的临床实验步骤,力求中立无偏差。Zubrod提议大家采用抗生素的实验经验。40年代,为了测试链霉素对肺结核的治疗有效性,英国统计学家Bradford Hill提出“随机对照实验法”(Randomised Controlled Trial):病人被随机安排接受药物治疗或者吃糖丸,连主治医生也不知道谁是谁;这样医生的主观误差就会最小程度地影响实验的准确性。依靠数据判断药效是否在统计意义上足够显著,直到今天依然是金科玉律。
肺结核的抗生素治疗法,与癌症化疗的另一相似之处就是抗药性。对付肺结核抗药性的办法是同时使用多种抗生素;合作组的医生们也准备一起使用已经被应用于临床的两种药,6-巯基嘌呤(6-MP)和氨甲喋呤(Farber的反叶酸)。
6-MP的发现者是一位女性化学家,Gertrude Elion(1988年诺贝尔医学奖)。6-MP干扰生物体内正常的嘌呤代谢,影响核苷酸即DNA的正常功能,通过这种机制治疗肿瘤。
1960年间,抗癌化学物已经发展到4种,各种计量以及排列组合达到眼花缭乱的地步。肿瘤专家们心想,这是要下多少味毒啊?!病人能撑得住吗?科学家Howard Skipper助了他们一臂之力。Skipper把白血病细胞移植到小白鼠身上进行化疗实验,获得了两个重大发现,一是无论癌细胞总数,化疗总是杀死固定百分比的细胞,而且每种药的百分比是固定的;二是,使用多种药物能明显降低抗药性,增加细胞杀死率。也就是说,两种药比一种药好,而三种药比两种要好。
两个Emil医生想混合使用四种化疗剂VAMP(vincristine 长春新碱,名字怪诗情画意的,amethopterin 氨甲蝶呤, mercaptopurine 巯基嘌呤, prednisone 泼尼松,惊!这个好像药店就有)。鉴于具大的副作用,合作组没同意,但允许两个Emil医生仅以NCI的名义进行实验,这对他们和老板Zubrod来说存在极大政治风险。
1961年,第一批接受VAMP治疗的小朋友当时病情已经非常严重,接受注射后,强烈的毒药摧毁了癌细胞以及正常细胞,一些孩子甚至陷入了昏迷。整个NCI气氛十分紧张,医生们也只能做些安慰性的工作。漫长的三周以后,部分孩子神奇地开始恢复,他们的正常脊髓细胞长回来了,白血病细胞却没再出现。1962年,有六个孩子的病情得到稳定的缓解,VAMP治疗法前景一片光明。然而一年后,其中几个孩子返回NCI,表示头痛、癫痫、或者面部神经抽搐。检查过他们的脊髓液后,所有人被迎头浇了一大桶冷水:白血病细胞已经充满了脊髓液,扩散到了他们的大脑。
1880年间,最早为白血病命名的Virchow先生就曾经注意到,白血病在极少数情况下能到大脑。血液和大脑之间有一道血脑屏障,能够阻止某些有害物质由血液进入脑组织。这本是人体一个古老的生物保护系统,同时也是它阻止了化疗药物进入中枢神经,反而成就了一个癌细胞的庇护所。患儿相继病逝,两个Emil医生不堪重击,先后离开了NCI。
加上其他医院使用VAMP病例,有大约5%的孩子幸存了下来,其中一位叫Ella。长春新碱让她神经受损,腿和手指永远有灼伤感;泼尼松让她一度神经错乱;12岁上吗啡成瘾。然而她很感恩得以幸存和长大。
1964年,Farber医生在国会做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其中就用到一些VAMP幸存孩子的照片。他要超越白血病,向所有癌症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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