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一根烟，赛似活神仙。老辈人以温饱为生活目标，吃饱喝足之后，再抽几口纸烟，生活的全部目的算是达到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饭后一根烟的做法日渐为人们所摒弃，虽然吸烟的还大有人在，但把吸烟看作享受的已经为数不多了。

        吸烟最早进入记忆的图景，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每当夏日，总有小孩子围着祖父要求“说白话”（讲故事）。农村小孩子没有精神生活，听个“白话”是最高享受。祖父每每也不吝啬，肚子里有啥就讲啥，好像总也讲不完。讲得时间长了需要休息一下了，祖父就规定要听故事的小孩回去找一根烟来抽。祖父年轻时在城里做事抽过烟，后来下放到农村没有钱买烟，就用这种方式让孩子们拿烟来抽。那时候都穷，买得起烟的人家那纸烟也不是小孩子能轻易拿的到的，于是小孩子空着手回来之后，祖父接着讲故事，直到小孩子们满意而去。那时候的香烟没有过滤嘴，大人们抽起烟看似很潇洒，轮到激灵的小孩趁机抽两口，弄得满嘴都是烟末子。我有一个远房表哥，还未成年，烟瘾却比较大，他不断搜寻大人扔掉的烟头，然后拆开，再用纸卷成长长的一支，模仿大人的样子来抽，很是羡慕人，以至于高高个子的他后来落得个“小烟头”的绰号。“小烟头”在集体生产过程中和村里一个姑娘好上了并且结了婚，后来姑娘不知因为什么寻了短见，四五十岁时“小烟头”去了外地打工，或许是思念妻子的缘故，他常常喝酒，一喝就醉，逢年过节也不回来。除了他，当年其余爱抽烟的小孩子都记不清了。

        上大学时，同一个县的老乡多有来往，邻校的乡邻来，或者是周末本校的老乡碰头，也会买一包烟，本土的红双喜、蝴蝶泉、大重九、阿斯玛、红塔山之类，外烟有长剑、555、希尔顿等等。一包烟好几块钱，那是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现在想来，那口鼻之中冉冉升起的烟雾，其实都是父母的血汗。也是少不更事，那一包烟可是够几天的菜钱或者是一件过夏的衣服呢。少年不知愁滋味，家里的人还在为三餐发愁，大学校园里我面对大城市的花红柳绿，却在追逐成熟的样子。那时的烟已经有了过滤嘴，不同的烟也有了不同的味道。一个同样家境贫寒的学友，还教我学会了吐烟圈。等到大学毕业，分回家乡一个偏僻的乡村工作，和所在地的新老同事们又开始了吞云吐雾。一个乡的所在地叫做某某村，有一条小街道，农历的单日子和双日子隔一天一逢集，逢集的时候附近的农民可以把收割的谷物及家里的水果蔬菜拿到街上售卖。晴天街头风起尘扬，雨天路上泥水横淌，熟识的人见面递根烟，多数都是那种不带过滤嘴的绿色“芒果”烟，小时候听说烟盒上的图片是芒果，专供大领导享用的。后来尤其是现在知道了，那芒果只是超市里平常的热带水果而已。劣质的香烟抽着抽着相谈甚欢的乡下人就凑到一起，几碟小菜几两小酒就开始了一段糊里糊涂的人生。

        再到后来，条件虽然继续不宽裕，但是抽包香烟已经不需要再三斟酌了。于是什么玉溪、中华、黄金叶之类，偶尔也买一包，疲乏的时候抽一根，找一找放纵自己的感觉。现在发表意见的机会多了，于是有的说科学研究表明吸烟有害健康，有的说都抽了几千年了也没见断绝，说明抽烟还有它的合理性。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过去，从那种短短的纸烟到现在各种各样的香烟，甚至还出现了电子烟，几十年的光景，袅袅烟雾的背后也是一种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以我的知识结构，我一直认为抽烟是有害的，可这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长期以来如此。在博物馆我也见过三千年之前的酒樽，现在也有人说喝酒有害身体健康。说法归说法，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告别这个世界，哪怕你没抽过一根烟，没喝过一杯酒。那烟雾缭绕中有延续着的历史，那微微酒醺中也有写意的人生。只是不要在腾云驾雾和微醺酣畅中迷失就好。

                        2020年5月17日于茶乡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