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任予惠始终沉默不语。她没有让父亲陪同,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已没有对父亲的期望。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景物,与父亲相处的画面也一幅幅的在任予惠的脑中闪现。
记忆中的父亲。任予惠小时候还是很喜欢父亲的,在小任予惠的眼里,父亲高高的,是她和母亲的依靠。她喜欢父亲把自己举的高高的,感觉离天空好近、好近;她喜欢坐在父亲飞驰的自行车后座上,风呼呼地吹过,自己好像也会化作一阵风,无比的快乐,无比的自由。
记得那是在一个仲夏的夜里,爸爸、妈妈和小任予惠,三个人,两辆自行车,骑行在一条不算宽阔的小镇公路上,小任予惠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爸爸的衣服。
“爸爸,再快点!”小任予惠兴奋地叫着。
“抓稳了。”任飞又加快了速度。
“妈妈好笨,追不上我们咯!”小任予惠回头看着远远落后的妈妈开心地叫着。
“你们慢点呀!注意安全啊!”王莉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小任予惠咯咯地笑着,她抬起头,无数颗星星对她调皮地眨着眼,路边的柳条也随风跳起了舞。迎面吹来的风,柔柔的,很舒服。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柠檬的清香,这是夏季独有的好闻的味道。
三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小女孩的笑声也随风飘散了。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任予惠强迫自己不准哭,可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任予惠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任飞在家焦急地等待着,女儿不要他陪同,他也什么心情上班,索性就请假待在家里等妻子的消息。十点,十一点,十二点,“怎么还没回来?”任飞在心里焦急道,他拿起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放下,“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了,再等等吧。”他自言自语道……下午一点,二点,三点,任飞实在等不住了,正准备拨打妻子王莉的电话时,门开了。“总算回来了。”他暗暗松了口气。
任飞先是看了看女儿,女儿一脸漠然,不曾看他一眼,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再看看妻子,妻子满是担忧地朝女儿的房间方向望去。“医……医生怎么说?”任飞开口朝妻子问道。王莉转过身,看向自己的丈夫,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诊断书递给了丈夫。任飞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诊断书,上面的表格、数字他一个也看不懂,他干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任飞不懂抑郁症是什么,他只知道女儿病了,还很严重。
任予惠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继续回忆着。那个夏季夜晚是任予惠对父亲唯一的美好记忆。“应该还有的。”任予惠拼命地回想着。或许是因为那时年龄太小没什么记忆,或许是因为父亲后来的冷漠把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抹杀了。
后来任予惠记忆中的父亲不再是那个会把自己举高高,载着自己骑车飞奔的父亲了,他变成了一个冷漠暴躁,经常喝的烂醉如泥,动不动就和母亲争吵甚至会动用暴力的恶魔。任予惠小时候会跑到父亲面前期待父亲的拥抱,可父亲每次都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一次,两次,三次……她再也不期待父亲的拥抱。以前生日的时候,任予惠总是期盼着父亲能为自己买一个生日蛋糕,并笑着对自己说:“女儿,生日快乐!”可这些她从来都没得到过。
有一次,有人问父亲:“女儿多大了?”父亲含糊地回:“八岁?还是九岁了?”那人惊讶的看着父亲,笑着调侃道:“你不会连自己女儿的生日都不知道吧?”父亲一脸漠然地说:“这个谁会在意。”任予惠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对父亲所有的期待都破灭了。那年,任予惠不是八岁,也不是九岁,她已经十岁了。
任予惠不明白为什么记忆中会有两个不同的父亲,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或许两个都是真实的,或许那个都不是。她只知道现在的父亲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或许父亲对我来说就是奢侈的。”任予惠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