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很好的离开了

我就坐在不知名的走廊长石凳上,看各种各样的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庆祝结局,然后离开了校园,期间有两个同学路过这里,一个碰了碰我的肩膀,一个拍了拍我的屁股,他们跟我都只是同学关系,每一次的触碰都使我的脚步往走廊的主干道外挪了一点,这也是我坐下来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坐下来后,把屁股和双手都贴在石凳上,接着双脚平稳的踩在草里,不打扰小蚂蚁群的话,是比站着舒服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面前是一个小树林,里面有棵倾斜了的树,没被雷劈,没被熊孩子坐,它靠在旁边的树上,跟头靠着肩一样,它全身又是干枯的,所以我无法判断靠在一起的部位上的绿叶,是它的,还是旁边的树的。

更直接的说,我不知道它是死是活。

我往四周看了会,确定没人后站起来准备走到倾斜树旁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要离开了吗?”

是位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和我隔了一条过道的石凳上,他穿着很普通,唯一显眼的就是眼角的褶皱,让他看起来总是眯着眼。

“嗯,就快了。”我转过身,礼貌的回答他,我指的是我过一会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

“那给我讲个关于这里的故事吧。”

“什么?”我从没给老人讲过故事,因为只有老人才会讲故事,讲那种有着年代感的嗓音的故事。

“这所学校的。”他嘴角上扬,眯着眼笑的。

“我哪敢跟你比故事啊!”我试着开玩笑,但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很多场景,越来越乱了。

“你仔细想想。”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起我在很久以前刚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的事情。

印象中,荷花池那位置还没有建荷花池的时候,那块地方有一个废弃的池塘,还有座破烂的楼房,散落的墙块到处都是,是一台挖掘机的杰作。那时新生报名住宿,很多人拥挤着报名,生怕自己的孩子没安顿的床位。我挣脱了母亲的手,走到离挖掘机的不远处,呆呆的看着,一边是没落的地方,一边是人挤人的地方,我站在分界线上,数起了砖块。

在一片夹杂着黄色和灰色的破砖里,我发现了不一样的颜色,不太好看见,我又走前了几步,是个毛绒绒的橘色。

是一只小猫。

那会儿的时间走得过于漫长,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过去把小猫抱回来,我没法求助任何人,他们都不关心这里,特别是破砖满地的地方。

我开始颤抖,兴奋?惧怕?我说不清楚。挖掘机发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我呼吸也趋于停止,我开始盯着那个橘色。

履带就这么过去了,触碰到的破砖跳动起来,再一次碎成更小的一块,有些还成了粉末,浮在了空中。

履带又离开了,并没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没有什么橘色的东西。

我憋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喘气,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怎么跑过去的。橘色成了只有我才能认出的橘色,灰色和黄色盖住了橘色,融合成了另一种颜色。

红色,流动的红色。

当时我的眼里充斥着这几种颜色的变化,吸一口气心就莫名的绷紧一次。工人开始大喊,摆手,叫我走开。

我又回到了分界线上了,母亲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

“猫死了。”我小声地说道,心里觉得很难过。

她没听到,只是松了一口气说,

“别乱跑,床位紧张是女同学的事,你有床位了。走吧。”

母亲松开我的手,拉了拉我,然后拖着行李箱往身后的宿舍楼走去。我转过身,跟着母亲,越过了人群,我没再回头看,当轰鸣声响了起来,我竟然害怕的颤抖了。

说完后,我还往荷花池那指了指,但很快我便把手放了下来,觉得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老人不再笑了,但他的眼睛还是在笑一样,

“还有吗?”

“后来我忘了刚到宿舍那会的事了。”我坐了下来,这样舒服些。

“不,我是说别的故事。”他换了一种坐的姿势,双手交叉,身体也向前了一些,像是在教育学生一样。

“重大的那种?”我觉得自己的故事还是过于平淡了。

“嗯?说说看。”他开始注视着我。

我没看他的眼睛,站起来,拍了一下屁股,然后跳到石凳上,

“我们学校有人跳过楼。”我说出这句话时觉得自己挺傻的,这种事情不好外传,但老人看起来像是这里的老教师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我有点尴尬的看着他。

他表情专注了起来,交叉的双手也垂下,意示我说下去。

“很多外校学生听到的版本是学生失恋跳楼。”我停顿了一下。

“但其实是一个教师的家属,精神不好,那天他上了高三楼的六楼,他的亲人一直劝他拉他,但他还是爬上了护栏。”

老人面色凝重地看着我。

“据说他还一直笑着,像是解脱了一样,然后他就跳下去了。“我从石凳上跳了下来,坐在旁边干净的位置上,然后看着老人。”

“那时我回宿舍了,事后才知道。”

“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版本了?”老人冷不丁的说出一句话。

“校内版本。”我强调。

“他死了吗?”老人不像是在开玩笑。

“送去医院时死了。”我说的话像个玩笑。

老人不再看我,低头看着地面。我轻轻地站起来,走到那颗倾斜树前,顺着它干枯的枝干往上看,在最末的树枝上,那有属于它的绿色。

“还有什么故事吗?”老人这时双手背在背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我刚才坐的石凳旁边,看着我。

“那说最后一件吧,对我意义重大。”我摸了摸倾斜树的树干,靠在它旁边。

“你说。”

“我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我呼了一口气,心想这棵树,原来是活的。

“没了?”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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