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湖大中文系二班。开学不久,玩了第一个好朋友琼,喜欢上了第一个男孩子。世界开始变得不一样,仿佛秋天宿舍门前的那几棵粗壮的梧桐树都有了忧伤。
能和他讲电话讲好久,接着的第一句话就是类似调皮却是真实的“我想你了”。他听了,只是笑。他还问了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怎么老是想啊?
武汉的冬天干冷凛冽,气温犹如女人的脾气,变幻莫测。每次讲电话到最后手都冻冰了,他说挂了,我说不行。他只好纵容我的任性。他用2500分钟的免费给我打,我宿舍的铁通电话都打了十几张,手机话费不记得多少了。
我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跟他说。喜欢他温柔的声音,喜欢一停一顿的说话方式,喜欢他朗朗的笑声,喜欢他给我唱的偏爱,喜欢他跟我讲人生若只如初见,讲如何写毛笔字,讲他喜欢跳舞轮滑,讲他的过去、家庭。痴迷到忘我。
赶在太冷的天气发生之前,夜以继日地织第一条围巾寄过去,熄灯后还用手机藏在被窝里绣第一个十字绣送给他,怕他冷从西门买了保温瓶和后袜子给他,还给他写了信要给他生孩子洗衣做饭。
经常会因为街上的音乐而无限忧伤,也经常会因想到他说的某一句话而一个人笑出声来,像白痴一样。
他爸爸不让他和我在一起,我哭着跟他说算了,不要他为难。他安慰说,不要管这些,你会是我的骄傲。为了这句骄傲,我好像什么都要立志做得成为他的骄傲。
大学第一次放寒假,我找了一份兼职,在一家小旅馆做服务员。学校离徐东20分钟的路程,同学们都不知去向。我一个人每天起早摸黑,走过那段路,心里都是他。
工资不高30元一天,老板娘人还算温和。叠被子,洗床单,刷厕所,我样样干,全身僵硬而疼痛。结识了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州,美丽温柔,善良纯洁。现在还在联系着,不过她人在上海。
正是那时,说分手。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我突然格外思念死去的奶奶。没有人帮我,我呼喊奶奶,希望她给我力量。我要去找她。他说,不要说傻话,回家去吧。
他还告知我,送我一个礼物,让我注意查收。我问,什么?他说,一个镶钻的银蝴蝶。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我礼物。学校放假了,收发室也关门了。过完年回来,没有等到快递电话和收发室的取货通知。问他,他说,不是让你保管好么?我顿时委屈得不行,心里想,我都没有收到,哪来的保管啊?我向他道了言不由衷的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管好它。后来,我找遍了学校的收发室、邮局、学校附近的徐家棚邮局,没有找到。那个时候文化概论的老师,给我们全班放了台湾电影《海角七号》,我就幻想着,那个蝴蝶结能够像那些情书一样,在六十年奇迹地到达我的手中。我一直抱有这样的希望和幻想,我在漫漫平静的岁月里,静候它的到来。因为那是他送我的唯一东西,可以触摸,能用手指感受的东西,真实。
越接近过年,旅客越少,我不想白拿老板娘的钱,就回家了。
整个寒假都好难过,每晚都哭。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以至于一点防备措施都没有。网络情歌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才听,越听越痛,越痛越舒服。哭了二十几晚,要开学了。
我不想继续这样,就在上学的前一天,他主动和我和好了。我说,我想你,好想你。他说,我也是。
开学就春天了,武大的樱花开了。我去看了凋落的樱花,把图片发给他。他说,他也去西安交大看了樱花,要不是怕让人说他是神经病,他都要捧一捧吃了。我笑他傻,笑他痴。他只是笑。
开学不久,怎么联系他都联系不上了。然后又联系上了,若即若离,让我揣测万千。在我生日的前两天的一个晚上,3月26日晚。我准备打电话告诉他。在11个电话无人接听,从九点半到十一点半后,我发了一条信息说,我们分手吧。又发了一条叮嘱他穿衣吃饭,照顾好自己。他没有回复,就这样成为了陌路人。
我没想到,自己放不下,过不去,又主动找他,但他已经变了。后来他跟我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希望我开心幸福。他说,你要记得我喜欢过你。一切都无法挽救。
两个月后,看到他的飞信签名换成了“星星,我爱你”。昏厥。
他变了,我也变了。常常魂不守舍,走路都要摔倒,记错上课教室,上课昏昏欲睡,等着路上的车撞来,听音乐看电影一个人哭。
我的世界的门关闭了。室友们都觉得我不合群,不跟她们玩,我没法和大家一起欢乐。就好像苦瓜解毒,吃习惯了,就会有瘾。那种深刻的悲伤,也成了让人感到舒服的瘾。不悲伤不舒服。
日子失去了色彩,梧桐叶照样变绿变黄,好美。独来独往,少言寡语,上课睡觉。给一个初中小女生当数学家教,小女孩听话却不乖巧。当面教会的东西,变个例子就不会了。期末考试考得不好,做家教也不成功。
既然抱得新人笑,不管旧人哭,我也放心了。毕竟,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有人照顾他就好。状态一直调整不过来,但不那么阴郁了。也和室友们跑出去看风景、逛司门口和汉镇街,也和室友们去同学酒楼聚餐去KTV唱歌去沃尔玛吃自助火锅,也看到他给女朋友写的十四行情诗不那么心痛了。
2010年,大二上半学期。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做服务员,每天中午放学去端菜。从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每天10元。因为是夏天,我基本一天不漏地睡过了下午第一节课。有一天中午,我走到校门口,无意间摸到了自己的脸,我惊奇它都拽不出肉了。我想起了,我在一个月内体重直线下降,从一百零八降到九十二。同学听说,都特别羡慕,问我怎么瘦的。我说,悲伤,内心悲伤就能瘦了。她们都说要让自己悲伤起来。
我大约做了三个月,不到一千元。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花大量的时间去挣微薄的银子,不如拿那些时间去投资学习,它带来的收益不可估量。所以,我并不提倡学生花大把时间去做没有技术含量的廉价劳动力。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了,知识生钱最容易的道理。
大二比大一好过了一些。去汉口做过礼品派送员,去光谷做过绿茶销售员,去给高三艺术生做过家教,去餐馆做过服务员。忙碌起来,不会胡思乱想,不会那么多忧伤情绪。试着不联系,不想念。结交了新的朋友,去拜访了南昌的小伙伴,现在他们毕业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讲起话来无拘无束,亲切如故。
总是喜欢笑,没完没了。一件细微的小事,都觉得好有意思,觉得生活瞬间变得亮堂如星。
2011年,大二下学期。妈妈脑溢血复发,昏迷不醒。爸爸打电话我说,你妈不行了。我听完,在床上哗地一下大哭起来。我一个月跑回来一次,在武汉和襄阳之间穿梭。那个时候,弟弟高三,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哥哥嫂嫂和妹妹在外面打工。老爸在给人盖房子。妈妈就那样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了半年,头部开了好几刀,鼻子和喉咙都插着管子。她本来丰腴圆满,可她的身体一天一天地耷拉下去,骨头凸出来,眼睛越来没有光。最后,她身体完全坏掉了,长了蛆虫、溃烂一片一片。再后来,她一口气接不上,就离开了。
我打电话他,开口就骂他王八蛋。他无言受着,三声之后,挂了我的电话,没说一句。我恨他,恨他在我最脆弱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恨他因为他的缘故妈妈带来的打击加了好几倍。我骂完他,就决定两清了。
2012年,大三。经历了失恋和失亲,我觉得世界除了生死是大事,其它都不是事。我竞选了班级的学习委员,开始全心学习。不迟到,不旷课,认真做作业,在图书馆一坐一整天。那个时候考研和专业课都很紧张。古代文学和外国文学要看的作品特别多,考研要复习的书也有十来本。
和室友在图书馆占座,一起看书一起复习,和她们一起吃饭打水,和她们融到一起。也就是从大三起,我真正开始读书。我发现了读书的乐趣,最后,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几天不看就觉得空荡荡的。现在,这个习惯依然保持着,而且对我来说越来越重要,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2013年,大四上学期。武大的研究生理所应当地名落深山,也好,要是不当老师,也没有必要考研究生。况且,我的经济压力那么大,我不想再让爸爸只把钱给我一个人上学用。考研结束,去厦门和广州溜达了一圈。下学期,经过各种奔波,各种面试,也在武汉做了两个月的装饰公司的文案,后投的唯一一份襄阳的简历,打电话让我回来面试,六月大夏天,一天跑个来回也足够让面试官感动了。通知我回来上班,我就彻底告别了那座我生活四年的大城市。
后来,听说,他还没毕业就在家人安排下,跟相亲的漂亮女孩结婚了。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只是,记忆只停在2009年,偶尔想起来,我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遇见他,我不后悔。毕竟,因为有他,我才有快乐悲伤的回忆。没有回忆的人,是贫穷的人。不是自己的,最终会失去,坦然面对就好。
2015/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