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浮沉记

茂名南路与南昌路交叉口附近的小巷内,民宅底楼6、7平方米的一间屋子就是“网红”阿大葱油饼的门店。往日里,这里门庭若市,长龙似的队伍排到了马路边,直到下午四五点,人群才会散去。他们愿意花上四五个小时排队,等待热乎出炉的葱油饼。

星期三是店铺主人阿大的休息日,但9月27日,星期二,门店赭红色的小门紧闭。三三两两的人等候在边上,有记者在四处搜罗消息。他们等待的阿大正在这栋民宅的二楼,大约十几个平方的家中,愁容满面。26日下午,阿大葱油饼陷入了舆论漩涡中。它被曝出因无证经营被监管部门叫停。

阿大感到有些憋屈,他在这里开店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13年。1982年,阿大葱油饼开张,当时他在南昌路181号西侧的菜场做葱油饼,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等一应俱全,菜场拆迁后,阿大推过爱心早餐车、在马路、弄堂都摆过摊,“当时城管说,‘路上不能摆,只要居民没意见,你就在家里做’,我就做到现在。”而因为利用民宅从事经营活动,“居改非”的性质也无法办出执照,拖到现在,此前的证明文件已然过期。

他觉得自己被推到风口浪尖,是因为被报道太多,太红,让一些人眼红了。”一开始是日本报社来采访我,后来报纸、媒体宣传上去了,现在网络更快,知道的人更多了,BBC也来采访。“阿大对前来的媒体来者不拒。他对被众多媒体一笔带过的一句话耿耿于怀:靠卖葱油饼买了三套洋房。“母亲留给我一套,父亲留了两套,都是只有使用权的房子。做葱油饼的,怎么能买三套房子,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嘛。“阿大澄清,他的收入每月差不多在一万多,买不起房子,身价没有千万。事实上他经常婉转地以”我还买了飞机呢“这样的方式来回应认为他发财了的人,但也无济于事。他们不信。

阿大真名吴根存,今年59岁,后天脊柱侧弯,只是卖卖葱油饼,怎么做到远近闻名?凌晨三点起床,和面、切葱、生炉,六点开门营业,二十分钟一锅,一锅十个,每天限量300个,卖完为止。中间一刻不停,连中饭时常被忽略,直到下午三四点收摊。这样的一天,阿大在这边重复了十几年。要跟他学手艺的年轻人,吃不了这个苦。有人提建议让他扩大店面,有人上门来求合作,他拒绝:“每个人的手不一样,每一个人用料,很多不能按照它原来的那个料来用,生意越做越差,那是难保持的。”

阿大不考虑去他处继续开店,这里让他有安全和熟悉感。赭红色的小门后,是他的世界,一个被面粉、炉火、油烟充斥的空间,这里跟葱油饼的制作工序一样按部就班。赭红色小门外,是外面的世界,潮涨潮落,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门外的世界让他觉得有些害怕。阿大说,实在不行,关起门来做熟客生意。

他有些焦虑,自己是残疾人,自力更生应当被鼓励才是,唯一的儿子尚未成家,每半年还得给自己的精神病弟弟一笔不小的费用。这几天,忙碌的阿大终于不做葱油饼了,很多人到他的麻雀间内来来往往,商量解决方案,他在焦灼忐忑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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