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7日 ,辛波斯卡在斯德哥尔摩获颁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发表演讲说道:“不论灵感是什么,它总是诞生于持续的‘我不知道’。”
创作的灵感来源于何处?就是必须不停地说:我不知道。
这句话,引领着辛波斯卡不断在诗歌世界里追寻着,每一个寻常而又不寻常的事物,让她对于这个世界永恒在改变的状态,对于所有事物的存在,不断倾注着最大限度的观察与爱。
(一)荒谬背后的孤独
诗人,无疑是无数创作者中最单调的工作之一。
一个人坐在桌前,用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写下一两句话,思考着每一个字,每一个词语的语境。稍不留意,就会被揉作一团扔进废纸筒,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断地寻找新的描述对象,不断地毁掉重建,不断地开拓诗的边缘,探索思想与文字的融合。
在寂静中面对空白,抽拔出世间每一个存在必然的闪光。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孤独的过程,辛波斯卡也说:“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
她将生活中的荒谬揭露出来,让我们看到了她关于生命不同层次的思考。
1923年,辛波斯卡出生于波兰的科尼克,八岁时随父母迁居到克拉科夫,在这个古老静谧的小城中度过了八十年,2012年2月1日,她在沉睡中离去,为她这荒谬而孤独着写诗的一生,去和命运女神完成最后的对话。
辛波斯卡的处女作《存活的理由》,是在那个为了政权而写作的环境下出版的,受到了大众的欢迎。然而,她却拒绝了华沙的邀请,回到自己的小城,安静地写诗创作。
二战中的波兰,经历了无数的浩劫与波折,辛波斯卡的从容惬意在那个喧嚣动荡的年代,显得尤为珍贵。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没有对祖国的水深火热漠然,相反,她看到了,作为一个诗人,与国家之间,与民众之间,所要传递的,不是标榜政权讨伐敌人,而是为这个备受苦难的祖国,创造出一种更有力量更不朽的延续。她也这样做了,在之后的时间里,用诗,向波兰人民传递着信仰的精神,告诉他们去感受生活的节奏,人类的坚忍,以及海平面上升起的希望。
她的好友,同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米沃什这样评价她的诗:为这个世界特别是祖国波兰,提供了一个可供呼吸的世界。
所以,当你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逐渐麻木的时候,一定要读读辛波斯卡。
(二)平凡与伟大间的平衡
每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于世,必然有着它们的理由,但人类太过于关注自身,过于渲染自身的重要性,对于周遭事物熟视无睹。
而辛波斯卡告诉我们:“在诗歌语言中,每一个词语都被权衡,绝无寻常或正常之物。没有一块石头或一朵石头之上的云是寻常的。没有一个白昼和白昼之后的夜晚是寻常的。没有一个存在,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是寻常的。”。
她把这些寻常事物,当做她诗中的主角。
有时候,平凡与伟大之间没有鸿沟,看似单纯的东西,其实最富有意义。
她的诗,更擅长于通过摆放意象,将人们所景仰的和所忽视的东西堆砌起来,让读者用自己的想象填满这其中的矛盾和空隙。
她的用词浅白,娓娓道来,表达的主题却足够深刻,直指本质。正因如此,诺贝尔奖委员会评价她的文字具有"反讽的精确性"和原生力量,称她为"诗人中的莫扎特"。
辛波斯卡并不高产,她的一生只有四百余首诗作留下来。而正是这少量的诗歌把我们带入辛波斯卡丰盈的精神世界。
真正的伟大,是从平凡生活中生出的力量,这种力量连接古今,连接世界,从过去延续到未来,生生不息。
这种力量拉着我们去关注身外之物,关注草木,石头,小鱼,或者鸽子,关注镇静剂、马戏团和博物馆,关注无声的或有声的事物,关注它们的沉默与呐喊,思考这自然世界的种种,想向我们传达的一切东西。
一位记者盛赞她是“唯一一位能够将不重要的事情变成重要的事情的诗人”,她通过一粒沙看世界,看到世间微小,看到无限苍茫,她说:“我不从事伟大的哲学,我只写点微不足道的诗歌。”
(三)与世界一见钟情
知名绘本作家几米曾说过:“辛波斯卡是激发我最多最美丽灵感的诗人。”
辛波斯卡最广为人知的诗作《一见钟情》,激发了几米创作《向左走,向右走》的灵感,也成为后来电影里梁咏琪和金城武的怦然心动。
《一见钟情》
他们彼此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
但变化无常更为美丽。
他们素未谋面,所以他们确定
彼此并无瓜葛。
但是,自街道、楼梯、大堂,传来的话语——
他们也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我想问他们是否记得——
在旋转门面对面那一刹?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道出的“对不起”?
或是在电话的另一端道出的“打错了”?
但是,我早已知道答案。
是的,他们并不记得。
他们会很讶异
原来缘分已经戏弄他们多年。
时机尚未成熟
变成他们的命运,
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
阻挡他们的去路,
忍住笑声,
然后,闪到一旁。
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
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也许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有某片叶子飘舞于肩与肩之间?
有东西掉了又捡了起来?
天晓得,也许是那个消失于童年灌木丛中的球?
还有事前已被触摸层层覆盖的门把和门铃。
检查完毕后并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许同样的梦,
到了早晨变得模糊。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辛波斯卡热爱着世间种种,她拥有着生命的真实与苦痛,却又抓住瞬息万变的世界残影,对存在的东西做出最原始的描述,使之永恒。这样的描摹又加入了辛波斯卡式的反讽,将爱情的缘分与偶然写得含蓄而隽永,让人感受到这段爱情的存在,有怀疑,却又无限可能。
这就是辛波斯卡。
她幽默,机警,对待名誉不随波逐流,深居简出,在早年的《墓志铭》里,她就设想了自己朴素的一生。
她热爱鲱鱼,伏特加和香烟,晚年一个人居住在宁静的克拉科夫古城,诗歌陪伴了她的一生。
她是历史的延续者和世间奥秘的揭示者,她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诗的时代。
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辛波斯卡在属于她的时代绽放,也把这美好的姿态延续到今天,把她的喃喃低语向所有人开放,让今天的人们也看到了这世间无限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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