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嘀嗒……"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动人的的响声了……

暴雨过后,天空并没有马上放晴,它依旧拖着不满的情绪,阴沉沉的,微风若无其事地飘过,顽皮的水滴从宿舍的栏杆上滴落,撞向阳台放着的空盒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一个人的宿舍,用力吞吐着雨后甘甜的空气,闭上眼睛,倾听这熟悉的悦音……

"嘀嗒……嘀嗒……"

一声,两声……

童年时,父母依靠着定居在南京的舅舅,于城郊的一个小村落盖起了一栋一室一厅的小平房,让一家四口落下了漂泊的脚跟。说是一室一厅,但两个房间功能的区别也并不是很大,我睡客厅的小阁楼,父母睡着卧室,我得童年时光,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破屋子里耗过大半。

"嘀嗒……嘀嗒……",雷雨过后,汹涌的雨水褪去,窗边渗透进来的水沿着墙壁上缝隙,一点一点在灰色的墙壁上侵蚀出一片深色的扇形。顽皮的水滴迟迟不想落向地面,挂在屋檐上,与微风难舍难分。

“滴答……滴答……”,扛不住自己越来越重的身体,它们一个接着一个,从不高的房檐上跳下来,跳到父亲放置杂物上方的铁皮棚子上,碰撞出美妙的声响,“嘀嗒……嘀嗒……”

父亲的杂物被铁皮棚子保护着,任由雨滴碰撞,却不受雨水侵扰,这滴答滴答声响的下面,不只是父亲的杂物,还有许多宝贝呢。在杂物堆里翻一翻,会发现父亲在装修工地留下来的滑轮,取出来、哈口气、擦一擦,它像极了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驾驶着在潮湿的水泥地上不停地驰骋;有时候也会发现一些生锈了的置物架,清理出来,然后从夹缝中抽出几片木板加以遮挡,便成为了一栋气派的小楼房,如若安置上几个小人偶,小楼房便搭成了一个家,安放躁动的心绪,守护滴答之下的童真。

而更多的时候,在滴答的声响下面,是父亲用旧的工具,它们被拥挤地放在了一起,互相分享着被丢弃前的最后时光。无所事事的时候,拿出一个生锈了的扳手,在裸露的水管上面拧一拧、敲一敲,亦或者是一把用顿了的梅花起子,跑到衣柜边、废电器旁,对着任何有螺丝的地方一阵鼓捣,那时的快乐就这么简单,那滴答声响之下,便是童年的欢乐。

“嘀嗒……嘀嗒……”,这声音清脆、悦耳,像是一场协奏,而参与这场协奏的除了父亲杂物堆上的铁皮棚子,还有窗外的一张大木桌子。它源于别人的丢弃,来自父母的收留,只可惜那时的家只有一室一厅的大小,当大人落脚的地方都变得难以触到的时候,大木桌子就显得华而不实了,把它放在窗边、放在过道上,大人们放放东西,顽皮的孩子把它当成游乐场,上下翻滚、玩一玩捉迷藏,似乎也是一个不错地归宿。日子久了,在风吹、日晒、雨淋的轮番摧残下,它终究敌不过岁月的风蚀,经过刀锯锤斧的作用后化作一堆薪柴,等待着灵魂的燃烧。

“滴答……滴答……”,这滴答的声响还会在燥热的夏夜里安抚心灵。

那一年,父亲不知从哪儿淘来了一个二手制冷机。这是一台样式很老的内外一体机,意味着必须要在墙上掏个洞才能安装上它,父亲抡起了锤子,我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它一步一步成为家里的新成员,它的外壳泛黄,从底子里的白色透出,星星点点的油漆顽固地点缀在上面,它的到来,让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气派。高昂的电费和父母节俭地秉性,让它只能在夏季最热的那些日子里才会工作,但是,每当它吹出的凉风拂过额头,心中总会溢出许多滋润,那段记忆里最美好的事情,也许就是在父母房间里打着凉席地铺、贪恋地感受着制冷机带来地凉爽,入夜之后,是父亲呼起忽灭地微微鼾声,是屋后池塘边呱呱的蛙鸣声,也是不惧夜黑地吱吱蝉声。“滴答……滴答……”,制冷机滤出的水,滴在了父亲放杂物堆上方的铁皮棚子上,一声、两声……动听的滴答声让夏日的夜不再煎熬、漫长。

“滴答……滴答……”,记忆中的那一年是奥运之年,而那一年的一月,是大雪的不舍离去。大雪纷飞数周之后,难得的阳光洒在洁白的雪上,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锥工艺品一样,沿着屋檐悬挂着,在太阳的催促下,一滴接着一滴的小水珠从冰锥上滚落,落在铁皮棚子上,落在大木桌子上,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这滴答的悦音陪伴了我许多年,也消失了许多年,在这城郊的一厅一室里,每当有雨落下,动听的声音就是我最好的陪伴。

离开了那座城市、离开了那个市郊的小村子,这滴答的声音再没有于我的内心中重新响起过。偶有听到,内心也不会产生多少涟漪,虽如此,我还是会在下雨的时候期盼听到它的声音——

“滴答……滴答……”

一声,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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