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见过?——布谷鸟凌空飞过,声声鸣啭,不时侧眼看一下大地,那是阡陌田园和一面面镜子般光耀的池塘。
你可曾听到?——那悠远的啼叫声,它就在那树梢或高耸的铁塔尖顶上,由于遥远,我们会怀疑声响是否来自于它。
而更多的时候,不见其形,但闻隔树声声,于是就有些遗憾而无奈。
清晰地喜欢布谷声叫,源自一次山居,踏青和坐在农家露台边啜茗成了不时回放的画面和剪影:身旁是高大的树林,树在齐人高处像标了线一样,往上竟是另一种树杆,像是锯了后,接了一截上去的!后来得知这是自小就嫁接的树种。正在稀罕时,被一阵清泠泠的叫声吸引,那是儿时的布谷鸟叫声。由于露台在山崖边,面对空谷。那鸟儿飞的高,叫声就显得空灵而清越,但见声声鸣叫慢慢从空中滑过,直至消失在远处。
生活在城市里,是不可能听到这悦耳的声响了。即使不时出游寻访大自然,也难以听到!
有一次,夜宿他市,不远处是古津渡口,虽说以往曾到过,但那是白日。白天与晚上看到的景象是有差异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
被岁月磨砺出印辙的石板街道,已散尽了白日的热闹,三两游人应和着阑珊的灯光,余下的竟是一片寂静,这时一阵布谷鸟声随步而近。循声而去,在那临江断矶处,树丛中有点缀的彩灯在眨着眼,那声音却是少有的清亮!细听,竟没有远近高低之分,就想这可能是放的录音,抑或是模拟声响。虽然这样,此情此景,仍不失为一种走人心境的收获。
细究一下,喜欢布谷声声,是有大地一派春色为衬托的,而那“快快布谷”的喻意,则给人以“化生万物”生机盎然的感受,情深处,还有着对童年时光的追忆。
都知道布谷鸟属鹃形目、杜鹃科,但似乎少有人注意到从叫声上有着区分,其中有两声、四声区分,甚至有八声的分别。
两声杜鹃发出的“勃姑、脱裤、郭公、拨谷”的叫声,不像是张嘴发声。就近看,随着叫声,它那喉部毛色在上下滑动着,模拟一下,像是屏了鼻息而发出的浑厚之音,却有着“空谷回响”的效果。
而所谓“八声杜鹃”,未见有人用文字形容过它的声音。它是张嘴鸣叫,因此显得清脆响亮。它的“八声”是因为有八个声节,全是单一的声调,差异在于前四个声响高低基本一致,后面的声调自高而低至收声。
“快快布谷”,是四个声节,且每个声调有异,可以赋予不同的情感,亦可满足不同的冀望,更有模拟声似,从而为人喜爱!
有俗言式的“阿公阿婆”、“光棍好苦”。
有模拟声似的“豌豆包谷”。
有勤勉劝耕的“割麦插禾”和“快快布谷”。
有赋予情感色彩的“不如归去”。
由于喜爱这叫声,人们总想就近一窥它的样儿,只是由于生性孤独,总是在高处或远处,但它那悠远的声响却总能声声入耳。即使在求偶期间,完事后也是另飞他枝,遥目相视彼此,难有“耳鬓厮磨”或“比翼双飞”的情景入镜。
由于单独活动,凌空高飞,远离人们的视线,从而避开了牢笼之灾。且不接受人工饲养,虽然叫声悦耳,一俟关进笼子,至死都不再有那悦耳的声响发出,它那特有的孤傲和悦耳的鸣叫,原是大自然造化使然。
人们总愿意把喜爱的东西赋予一些美丽的传说。这四声布谷鸟口腔和舌部都为红色,古人就以为它是为啼叫而致满嘴流血,其时正是杜鹃花开之时,于是有了"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这就为其增加了悲情的色彩。
有意思的是,赋予它的这些美丽,却难以与它的食性相连,金龟虫,松尺蠖,甘兰蛆,叩头虫,这样一些难以入笔的丑虫或害虫竟是它的家常食物,而带刺的松毛虫和有毒蝴蝶,大多数鸟类是远离的,却是它的“下饭菜”。这除害以致满口滴血的传说,又有了悲壮豪情。
虽为空中飞鸟,它那腹下的间隔横纹,犹如大海的波纹。它的存在,与春天相连,其他三季无以寻踪。它那“悲情”和“悲壮”,以及象征大海的条纹,就有了伟岸的联想。他是否不忍“精卫”一人衔石填海?在春季匆忙规劝人们不失时机耕种后,就去那西山啄石投向东海?——留下大地上的我们,年年仰视、闻听它的到来。
作者:毛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