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4

在舒欣的宿舍里,舒岩放下筷子,向后仰着伸展了一下身体,惬意地大叫:“哈,又吃多了!”

舒欣快活地望着哥哥:“小心变成大胖子,娶不到老婆哦。”

“这都怪你,成心把饭做得那么好吃”。舒岩顿了顿,感叹地说,“从你上了大学以后,我经常照顾大排挡的生意。他们的鬼东西怎么能和我们舒大厨师的手艺比呢?谗得我做梦都梦得到。现在你成了北方人啦,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哥哥以后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啊。”

舒欣欲言又止,起身去收拾桌上的餐具。哥哥的话又勾起了她对张英的惦念。昨天中午上飞机的时候,两人通了话,然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后来居然关了机。今天上午汇报出差的工作,还上了一节课,中午哥哥来了,到外面吃了东西,下午有两个考级的学生要特别辅导应试曲目,六一儿童节汇演的节目也要赶上其他人的排演进度,直到晚上才有时间继续给这个家伙打电话,还好,开机了,但仍旧不接电话。舒欣的心莫名其妙地慌得厉害。她知道张英的驾驶技术不太好,经常磕磕碰碰的,特别担心他在交通方面有什么事。他的朋友她也认识几个,但都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舒欣后悔得很,今天白天无论如何该往他的工作单位打个电话的,却一直在忙。舒欣知道,哥哥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她的男朋友,她也希望哥哥可以帮她看看,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于依赖哥哥做所有的事——她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依赖了。一般的孩子在青春期对父母都存在一种逆反心理,而她对哥哥则没有,哥哥只比她大五岁,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任了,她只有一个一无所有的哥哥,却拥有所有的平安、稳定和幸福,以及必要的生活和学习条件,哥哥在这十几年里为她做了多少事啊!无法想象,至少她确实无法想象。

“哥啊——”舒欣一边洗碗,一边说,“你都三十一了,该给我物色一个嫂子了吧?”

舒岩打着哈哈:“你们学校的姑娘都挺漂亮的,你看哪个适合做你嫂子,把我推销出去算了。”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说正经的,还是说你吧,刚才你把他夸得跟贝克汉姆似的,听说我来了,吓得躲起来不敢见面,八成你是吹牛呢。”

“什么呀!?”舒欣嗔怪地叫起来,“人家还着急呢,他也是,怎么忽然就联系不上了呢,这都一天一夜了。”

 “一天没联系上你就着急了,哈哈,看来小妹是真的爱上谁了。你的男朋友,他平时也这样行踪神秘吗?”

“没有啦,这是第一次。”

“他有没有突然出差之类的行动?”

“他们规划局哪有什么出差的机会啊,要出也是在本地范围内喳喳忽忽去检查,恨不得联合国都知道,不是这样连电话也不能打的——这次倒好,就像是电视里演的警察一样,有了任务,立刻把电话交上去,通讯中断。”

舒岩看了看表,起身去把电视打开了。

舒欣拿着遥控器换台找韩剧,舒岩让她看本地新闻。舒欣换到本地一套,正在转播的央视新闻联播还没有结束。舒欣嘟着嘴说:“搞不懂你们,都爱看新闻,新闻有什么好看的?”

舒岩说:“看看本市今天有什么事,比如拦路抢劫啊见义勇为啊交通事故啊什么的,哥没什么文化,就爱看小道消息。”

舒欣马上就明白了:哥哥是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当事人是不是张英,但他不想明说,毕竟要避讳些什么。她说:“可我……昨晚没有看新闻……”

舒岩笑笑,妹妹真的是很聪明的,他说:“昨天的事,今天才会上电视,社会新闻的记者没那么快。”昨天的新闻他在旅店里看过了,没有什么大事。

也没有报导那件事。

妹妹的男朋友可能会碰到种种意想不到的事件,比如手机丢失、突然发病、打架斗殴被公安局传讯、经济问题被检察院调查、打麻将被抓、朋友或老家有急事要立刻前往处理、喝多了等等,都会导致暂时失去联系,舒岩并不为这个担心,他其实是想看那个“作业”是否通过新闻媒体“交”上去了,雇主是不会亲自去打听的——谁会主动去打听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凶案呢?

以往的业务没有这么复杂,委托他的人都是有来头的,甚至是某些小国的国家级领导人,目标也都不是无名之辈,他根本不考虑酬金的问题,事实上也没有谁敢吞了他的钱。而这次不同,目标是个极其普通的小人物,小到想不出谁会为了要他的命花两百万——他不值这么多,最多十几二十万就有人会干掉他了。所以,舒岩在与雇主联系的时候,用了最为小心的方式,不见面,不打电话,只用QQ联络,每次更换一个号码,随时删除聊天记录,每次换一个网吧,而且,只能他去找对方,对方不能找他。今天上午,他看到了对方的信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如果这不是警察的圈套,那他就是在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打交道。

新闻里简单地提了一句:“昨天下午在本市平安区煤院东路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死者为男性,据目击者称,疑为交通肇事纠纷引发,犯罪嫌疑人为男性,所驾车辆为深色轿车。警方称其余细节不便公布,案发原因正在调查中。”配发的现场录象只有几秒,车号一晃而过,但足够看清楚了。

舒岩想:“这新闻等于告诉观众警察什么都不知道。那乡巴佬应该也看到了吧。”

舒欣紧张地抓住哥哥的手:“那是什么车?”

“奇瑞啊,怎么啦?”舒岩转头注意地看了一眼妹妹。

“哦——”舒欣放心地放松身体,“吓我一跳,我不认识车,他开的是日本的车,叫什么美。他说他不喜欢日本人,但喜欢日本的东西。”

舒岩逗她说:“凶手跑啦,没准就是你的白马王子把人家杀了,现在都快要跑到蒙古了呢。”

舒欣扑到哥哥身上死命地打他:“乌鸦嘴乌鸦嘴……才不会呢,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不跟人闹意见,可不像那种社会上混的,暴力至上。”

舒岩讨饶道:“好好好好好……,温柔王子殿下的金面不容易见到,照片总可以瞻仰一下吧?”

舒欣作了个无奈的表情:“照片都在办公室电脑里,教学楼现在锁上了。你看这个吧,有点走样,大致上是那么回事。”说着,她把手机拿过来,调出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手机的像素不太高,里面的人做着夸张的表情。舒岩看了看,凑近看看,又把手臂伸长,远远地看。面熟,“像个谁呢?”他想,“像陆毅?像汤镇宗?还是……”

像他!!

舒岩后背上的汗刷地冒出来了。他吸了一口气,问妹妹道:“你的王子叫什么?”

“张英。是不是特象个女孩名字啊?”

舒岩把那口气吐了出来:“在什么地方上班?”

“市规划局,什么监察科,小人物,不是官。”

“你去过他单位吗?”

“没有啊,怎么啦?”

“他没结婚吧?”舒岩想起了他在目标的宿舍楼下见到他跟妻子推着婴儿车的情景。

舒欣夺回手机,扭过脸去:“不跟你说了。你以为人家是第三者啊?!”

舒岩呵呵呵地笑起来:“没有结婚好啊。我走了。你别着急,今天逮不到他,明天咱们直奔规划局!没准儿人家单位组织封闭训练啊职称考试啊什么的。啊?踏踏实实睡觉。”

 

深夜。孩子已经睡了。邵枫打开电脑,登陆QQ。果然,又有一个陌生号码在加他,留言里只有一串由四位字母和十五位数字组成的号码。他知道这是账号,而且是境外的不记名账号。

上午,他从晚报上已经看到了那件凶杀案的报导,案发地点是在财政局附近,但没有登出被害人的姓名,现场照片上是那辆车的侧影,看不出号码。邵枫下午去了财政局一趟,谎称孩子的图画本找不到了,想看看是否丢在了他妈妈的办公室里,请局办的人把柳局长的办公室门打开。局办的人是认得副局长的老公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职员连忙从铁皮柜里找出备用钥匙,替他开了门。邵枫一边随意地翻动着桌上的纸张报刊,装出找图画本的样子,一边跟她闲聊:“报纸上说你们这里昨天杀人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什么地方象命案现场啊,你看到了没有?”

一说到这个话题,女职员立刻精神抖擞两眼放光:“昨天下午我们都出去看了,好可怕哦,死在车里了,据说满车都是血啊。一出去就撞上了一辆车,然后就吵起来了,然后就杀了,对方有好几个人呢,把他按在车里捅死了。你知道这死的人是谁啊?”

邵枫紧张地听着,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几本政策法规,停在空中微微地抖着:“谁啊?”

“是我们局里张科长的弟弟!”女职员瞪着眼睛,手里握着一大把钥匙,攥得紧紧的,“就是他的双胞胎弟弟!过来跟张科长借车用,一出去就被杀了。警察说是撞了车闹的,我看不是,我们这而的人们都说是冲着张科长来的,肯定是他得罪什么人了。”

邵枫微微有些惊诧。孪生兄弟?!他定了定神,问那女职员道:“那他是得罪谁了呢?”

“不知道。”女职员摇摇头,“工作上得罪人,都是因为行政拨款不到位呗,哪个单位会因为这个杀人呢。肯定是私事。我们这个张科长啊,”她探头望望外面的走廊,“也就跟你说呢,警察上午来,我们都没说——张科长有点儿生活上的爱好,哼!现在的男人们都是个这。可好,风流出事儿来了不是?现在这社会风气啊,真是没法说。可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家里娶的个好看的,外面勾的好几个漂亮的,当官有人家,发财也没误下,连死都有人替。啧啧,人跟人真的是没法比……”

“你们怎么不跟警察讲呢?”

“这种事,大家都知道,但谁也没看见,背后胡说一下无所谓,真要摆到桌面上,你有甚凭据?张科长还活着呢,谁会乱说这种事?”

“也没准儿就是他弟弟自己的事呢。”

“那倒也是,咱们都不知道人家的弟弟是个干甚的。”

 

邵枫对着电脑屏幕抄下了那账号,然后加了这个号码,给它留言道:“货发错了,型号不对,我要的是三星手机X-828型,你发来的是D-828。”

 

上午九点五十分,舒欣结束了第二节课。艺校跟其他院校不同,放假之后有无数的培训班和进修班在开课。上午没课了,她想去规划局打听一下张英的情况。哥哥也会一起去,这会儿想必已经等在学校大门外了。她回到教研室,放下琴谱和讲义,正要提着包出门,校长办公室的崔主任进来了:“ 舒老师你来一下,有点小事麻烦你。”她和其他老师对了一下眼色——行政上从没跟教研室的人有过什么个别事务。但崔主任已经回身走了,她只好跟着走去。

舒欣跟着崔主任来到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人,见他们进来,一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崔主任说:“这就是舒欣舒老师,舒老师,这两位警察同志找你。你们谈吧。”说完就出去了。

一听是警察,舒欣不由得紧张了一下。警察倒是很轻松,和蔼地对她说:“你就是舒欣?”

舒欣点点头。

“欣字是哪个欣?”

“欣喜的欣,斤两的斤加一个亏欠的欠”。

“啊,也就是缺斤短两的意思啊?”警察笑着说:“坐坐,别紧张。我们是公安局的,今天过来,是向你了解一点情况,请你帮助我们工作。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啊。”

也怪,这两个很普通的人,没有穿警服,态度平易近人,但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感到一种威压,连他们说的笑话舒欣也一点都没觉得想笑。舒欣不由自主地坐下来,双手抓着放在腿上的提包。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们来是跟张英有关的,但她的脑子一片糊涂,连有条理的思维也不能够进行,一百种推测涌上来,她自己也看不清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可能。

三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在两个警察锐利的目光下,舒欣如坐针毡:他们会因为什么事来?张英怎么样了?她非常希望得到张英的消息,同时她又万分的不希望从警察口中得知。

终于,警察开口了:“你觉得我们来找你是什么事?”

舒欣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警察的目的呢。停了一下,她说:“不知道,我没做什么吧?”

警察不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最近一周,你在做什么,都跟谁接触过?”

舒欣略微松了口气,看来跟张英无关。尽管她比较反感警察说话的语气,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我离开咱们这里有二十多天了,随团参加省委宣传部组织的送文化下乡活动,活动结束后我去了趟上海,回我以前的学校打听考研的情况,在学校呆了几天,前天晚上回来的。回来后哪里也没去,就在学校里,接触的都是学校里的人。哦,对了,我哥哥来了,他从老家来看我。”

“你哥哥是哪里的?”

“我家是福建莆田的,他在东南保险公司工作。”

“除了你哥,还接触过别的外面的人没有?你再想想,还有没有补充。”

舒欣的脑海里跳出来一个人影。但那算是接触吗?说不说呢?她迟疑着。

警察看出了她的迟疑:“看来还有,是谁呢?”

“一个……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在机场碰到的,搭他的顺风车回来的。”

“男的女的?”

“男的。”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给过她名片的,名片呢?放在哪里了?舒欣不记得了。就算不知道好了。

“不知道?”警察们对望了一眼,“陌生人的车你也敢坐?”

“……”舒欣不说话。

“后来这两天你们联系过没有?”

“没有。他给过我电话,但我不知放在哪里了——我没有什么事需要联系他。”

“他也没联系你?”

“没有。他没有我的电话,也没问过。”

警察换了个话题:“你是前天,也就是十六号回来的,几点到的机场?有没有人去接你?”

“飞机是……呃……六点零五分到的,正点。没人接,我——坐陌生人的车回来的。”

警察再次对望一眼,问道:“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舒欣报出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才想起来这是隐私,她应该可以拒绝回答的。

警察在纸上写下了她的号码,又拿起另一张纸来,两边对照了一下,点点头。“最近这一周来,你都给什么人打过电话?”

舒欣想了想,道:“记不全了。”

“没事,记得几个算几个。”警察好脾气地说,递过来一张纸,“你写一下他们的名字和电话,还有大致通话时间,都说了些什么。写不全也不要紧。”

舒欣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写得很慢,两个警察也不催促,一个拿了张报纸悠闲地看,另一个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看着墙上文艺汇演和比赛的照片,对看报纸的说:“这地方的女娃娃们都挺好看的,哪个也不比那些明星差嘛。”看报纸的则对此充耳不闻。

舒欣的手机响了。三个人都惊了一下。

舒欣拿出手机来,看报纸的严肃地问:“谁的电话?”

舒欣看了一下号码道:“我哥的。我们约好出去的,他该是等急了吧。”

“要是没什么急事,让他等一下。要不就换个时间到局里咱们继续谈。”

“我不去,还是就在这里吧。”舒欣接了电话,说:“哥,你在门房坐一下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没完呢。一会儿我下去找你。”

舒欣将写好的通话记录交给警察,两个警察仔细地看了半天,抬头对舒欣说:“13834612370,这是谁的号码?”

“是我男朋友的。”舒欣看着警察,“他……”

“他怎么了?”警察饶有兴致地问。

“……没什么。”舒欣垂下头去望着脚尖。

“说一说你男朋友的情况吧。”两个警察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对望一下,又恢复了常态。

舒欣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嗫嚅了一阵,鼓起勇气对警察说:“你们其实是来了解有关他的情况的吧?他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反问道:“他的事你不知道?你觉得他会有什么事?”

“我自从上个月月底离开后,就没有见过他,中间一直有联系,但前天忽然联系不上了,上飞机前还通话说要去接我,下了飞机他就不接电话了,到现在也不接。他……他开车技术不好,经常磕一下蹭一下的。他是不是出车祸了?或者,他撞了人跑了?”舒欣充满期待地望着警察,希望他说出“是”或者“不”来。

警察仍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按着自己的思路走:“你们最后一次通话是你上飞机前,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了我的航班号和到达时刻,还——还问我给他带了什么纪念品。没别的。”

“那在你出差期间,他跟你通话时都说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些……闲话,没有重大的正经事情。”

“他平时除了上班,还做什么?比如有没有什么生意,或者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

舒欣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他在外面没有兼职做生意,他也不是个做生意的人。他的朋友我认识得不多,见过几个,谈不上了解,连名字都没有全部对上呢。”

“他跟什么人有意见?闹过什么纠纷没有?有多严重?”

“没有。以前我不知道,我们认识有半年多了,这半年来没见他跟谁红过脸,连听都没有听他说过。”顿了顿,舒欣问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严重吗?我两天来一直就没有睡安稳过,总觉得他是有什么事,你们来问他的事,他肯定是出事了。你们告诉我啊!”她急切地望着警察们那没有表情的脸,两行泪水从她一眨也不眨的眼睛里奔涌而出。

一个警察把脸扭向窗外,支在桌上的手抬起来搓着下巴上的胡子茬,好象要一根一根地摸到它们都在什么位置。另一个用牙齿咬着嘴唇上翘起的干皮,然后抿了一下,把桌上记录的纸拿起来,走到舒欣身边:“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你看一看,签个字。问过你的问题,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补充的,随时跟我们联系。”

两人收起东西,走的门口,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又回身对舒欣说:“有很多事都不是人平常可以意料到的,思想上要有些准备。”

舒欣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包和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她撞倒了椅子,一步跨到这个老警察身边,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脸色死白,嘴唇上连血色都没有了:“他……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声音尖利高亢,不是提问,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吼叫。

老警察顿了一下:“他死了,看起来是因为某些纠纷,被人杀了……”

舒欣呆立着,眼睛一动不动。老警察看了看她,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没话可说,就打算转身离开,但手臂被舒欣死死地抓着,于是他带着一点歉意想要掰开她的手。

舒欣被这个动作惊醒,身体晃动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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