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烦恼

        第五节  军民联欢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南兰屯来了一队軍人，他们头顶红星，身穿草绿色的军装，驻扎在大队部和小河沿中间的地方，大概有两个排。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不得而知，只是看见他们每天早上沿着屯子的主街和学校操场跑步，操练。军人的纪律很严明。他们做完训练，还要帮助生产队干农活。那时农村哪有自耒水，条件好的社员能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洋井（水压水井），大多数人家还得到饲养所前面的井台上挑水吃。这口老井人畜共用，每当卸完套的牲口来到井边的水槽饮水，人们就会站在一旁等候，乡亲和军人也是同吃这口井里的水，经常看到挑水的军人和老乡在井台说话唠嗑，那时家家户户来井台挑水是日常必不可少的事，村里的五保户和老弱病残的家庭吃水就成了问题。解放军来了，他们吃水就有了保障，那些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解放军战士，继承了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他们为乡亲们做好事，都成了份内的事儿。驻军部队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农村大屯增添了更多的活力。我们小孩子放学后都愿意到部队大院儿和解放军叔叔玩，他们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我们和他们交朋友，听解放军叔叔讲故事。

      我那时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在班级里担任学习委员。因为我学习好又听话深得老师喜爱。八一建军节就要来到了，大队正在筹备军民联欢活动，共同庆祝建军节，所以，我们班主任王婵娟老师组织全班同学排练大合唱，选我站在前面，给大合唱打拍子（合唱指挥）。

      八月一日那天晚上，大队举办军民联欢晚会。学校操场早早的拉上了电灯，挖坑埋杆子，挂银幕，大人孩子跟过年似的热热闹闹，涌入小学校的操场。大队书记手拿广播喇叭高声喊“社员同志们，民兵同志们，今天我们是为了庆祝建军节在学校搞一个军民联欢会，等一会儿还要放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大家可别乱挤，将中间的地方腾出来让给解放军和民兵，全体社员尽量往两侧或前后坐。咱们学校的操场够大，都能装下大家。”他一边派民兵围持制序，一边反复广播。

      天渐渐的黑下来，学校操场上新拉的电灯刷的一下，全部亮了起来。这时解放军战士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雄壮的歌曲，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操场，只听首长一声口令齐刷刷的坐在地上，紧接着六个生产队的基干民兵也排列成行分别坐在解放军左右。联欢会还没开始，解放军战士就和民兵连开始拉歌了，你一首我一首，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广场上的乡亲们也被他们的歌声感染了，自觉不自觉的加入到了拉歌的行列，他们一会站到军人一边，一会又站到民兵一边。特别是高唱《我是一个兵》和《打靶归来》这两首歌时，整个操场成了歌的海洋，男女老少，军人民兵，一同高歌，这里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军人，哪里是百姓，确有军民一家亲的感觉。

      联欢会就要开始了，首先由大队书记和部队首长分别讲话，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联欢会正式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就是我们班的大和唱。全班同学都穿着白衬衫，蓝裤子。在王老师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形，走进会场。我穿着姐姐缝制的花衣裳，心里砰砰的跳，即忐忑又兴奋，我是第一次走上军民联欢会的舞台，不但有全村的父老乡亲，还有解放军叔叔，合唱的节目没什么技术含量，声音齐没跑调就行，关键是看我这个打拍子的指挥能力和效果，虽然自己也很紧张，但自己暗暗下定决心，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好好表现，别出差错。王老师特意从教室里，给我两束她准备好的纸花，嘱咐我打拍子用，看见那色彩鲜艳漂亮的纸花，我像注入了兴奋剂，眼睛都亮了，激情高涨的站在同学们面前的凳子上，开始了全神贯注的指挥。其实那也不是什么指挥，我觉得只不过是随着同学们的歌声而手起拍落。我站在凳子上，洋洋得意，神情饱满，精神抖擞的挥舞着手中的花，那两束五颜六色的纸花如同彩蝶在空中飞舞，同学们歌唱的积极性被我挥舞的那两束花调动起来了。每个同学都把嘴巴张的大大的，声音高高的，当第一首歌正进入高潮时，我手中那两束花随着节拍，跟着声浪，竟不辞而别，离我而去，各奔东西，飞向天空。我当时就蒙了，觉得不知所措，无地自容，脸一下就红了，额头沁出了冷汗，这也太丢人了，我傻呆呆的站在凳子上，手中还握着扎花的铁丝，猛然挑下凳子哭着跑出会场。跑到学校那棵老榆树下偷偷的哭泣起来。后来同学和我说，是王老师救的场，带领着同学们继续将大合唱唱完。

      那天大队纪念八一建军节军民联欢晚会开得火爆热烈，军人的歌，民兵的歌，乡亲的歌，学生的歌，一浪高过一浪，歌声伴着月色一直到深夜。这天，这夜是我记忆里最难忘的，也是我们屯子有史以来，第一次晚会。我和我指挥的合唱，还有天女散花般的指挥场景，成了我一生忘不掉的回忆，也成了那天晚会人们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