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起来,拉开窗帘,从别人家屋顶看到了活力四射的阳光,今天是个好天气。
每天不变的日程表让老婆跑到屋里一个角落,去看看她养的多肉植物。虽说是植物,老婆习惯把它称为“花”。
今天,她看完后慢慢走过来跟我说:
“老公,我的花快死了。”
声音里饱含伤感,还有无奈。
我也走到那个角落,看到了这盆多肉。它四仰八叉地躺着,叶子彼此散开很远,还有很多衰败了,落到土里。
二、
在国内时,老婆家里养着一盆多肉。这盆植物把她的爱心全部激发了出来,让我大开眼界。
每天早上醒来,还懒懒的,她就摸索到窗台前,开始欣赏起这它来。我不明白它有什么可看的,对我来说,昨天和今天,上个星期和这个星期,甚至上个月和这个月,它都是一模一样的。
吃过早饭,看到阳光已经强得让人满意,老婆就抱着它,慢慢踱到后院,找一块空地,把它郑重安置。
迎着阳光,她又开始把玩起来——
叶子上的白霜,跟阳光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朦胧的晶莹。一根枝上的叶子紧紧依偎在一起,旁边的枝条也靠过来,合力遮挡阳光,以免体内水分流失太快。在阳光的外力下,整盆叶子长得紧凑,肉嘟嘟,让人喜爱。
哪片绿又肥了些,哪个枝条又冒点嫩头,整体又抱紧些还是散开些,她了如指掌,一点一点跟我讲,眼睛还盯着它。
欣赏完毕还要拍照,局部的,整体的,回去还要跟以往的照片做对比交叉赏析。
吃过晚饭,阳光已经不中用了,得把它接回来。于是,早上的流程再一丝不苟地进行一遍后,它又回到床边的窗台上。黑暗中陪她做梦。
如果白天没事,她还会不定时、不定量地完成这个流程。
我是没耐心的,有时候跟她说:
“你养个花怎么跟别人养狗似的,每天得遛几趟。”
出国后,老婆对这盆种满心思的植物不舍,只能交给岳母,一点一滴地教她怎么照顾。
岳母从女儿手中接过花盆,继续她养育的任务。养着花,也继续养着女儿。
三、
下了飞机,在温哥华游玩几天。
在斯坦利公园漫步时,老婆突然盯着一片花花绿绿的植物走了过去——一大片的多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旺盛的美让人心颤!
她两眼放光,来来回回绕着这片多肉走了很久,思绪也绕过半个地球,回到家里,再绕回来,一趟又一趟。
眼看阳光要藏进地平线,她还流连忘返。
临走时,老婆瞥见几片叶子落到了马路上,心生怜爱,不忍心看他们被践踏,就用纸巾一层层包裹起来,放进外衣的口袋里。那里宽松些,不容易被挤到。
就这样,这几个顽强的生命被我们带走了,也带回了以前的念想,新添的乡愁。
它坐上飞机,穿过小半个加拿大,落到了里贾纳的新家里。
到了新家,老婆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从层层纸巾里、从黑暗中解放出来。没有花盆,老婆找个大小合适的瓶子,填满肥得流油的黑土,把它们种下了。
老婆的日程表又回来了,跟在国内时一样。
叶子每天慵懒地享受着日光浴,长得肉嘟嘟的。仿佛它们也知道生活的滋润,变得红润起来,煞是好看。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这几个叶子开始生根发芽,长出枝条了。等我们搬家时,它颇有国内那棵的风范了。
四、
我们搬家了,搬到现在的卡城。
搬家时老婆把车塞得很满,直到再也放不下一件东西。当然还带着她的花,在座椅底下,很安全。
颠簸了几百公里,它进了又一个新家,却出不去了。
我们现在住的是半地下室,门朝北,南边没有窗,完美地避开了阳光。院子里倒是有阳光,不过一天中最大的一块也就是一角。况且现在是冬天,花拿不出去,加拿大的冬天这么冷。
老婆还是每天看花,心情却完全不同了。她常常郁闷,整天说她的花好可怜啊。
见不着阳光,叶子上没漂亮的霜。
见不着阳光,叶子又掉了一个。
见不着阳光,一枝枝叶子散开,像不实惠的羊肉串。
它快要死了,她伤感,又无奈。
她想念充足的阳光,想念那个阳光四溢的后院,想念可爱的多肉,想念那无所事事的、懒懒的、一趟一趟的遛。
也想在地球另一面有个家,家里阳光明媚。
“以后,我给你做一个花房,专门养多肉。玻璃墙壁,玻璃屋顶,阳光能从四面八方照进来,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