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我参加了一场普通而又特殊的半程马拉松比赛——2018北京通州半程马拉松赛。说普通,是因为这场比赛与其他马拉松赛事的组织工作基本类似。说特殊,是因为跑道上有300名视力残疾与听力残疾的跑友与健全选手同场竞技,使这场比赛成为了国内目前首个也是唯一一个针对残疾人士的专业马拉松赛事。
比赛报名时,我并不清楚这场比赛有残疾人参与,到了赛场才得知组委会安排了两次相隔10分钟的鸣枪,第一次鸣枪起跑就是为残疾人选手设置的。
他们身穿绿色参赛服,远远看去就像水岸苗圃间的一条绿色丝带——绿色象征自然、纯朴和信任,设计如此颜色的参赛服首先就是对残障人士最好的尊重。
我向来喜欢边跑步边用相机记录跑者风采,当这批跑者出现在我的镜头中时,我对他们的身影充满敬意,尤其是那些残疾跑者……
为什么我对“残疾”二字如此敏感?因为我也险些成为残疾人。四年前,我的右腿三处骨折,打了近20颗钢钉,“加持”着近30厘米长的钢板,我煎熬地熬过了病榻之上失去自由的痛苦,但仍留下了机能无法恢复的遗憾——两颗钢钉永久留在了我的脚踝中,致使脚踝不能正常弯曲,右脚的脚趾和脚掌的个别部位始终麻木且感觉减退。
我选择了马拉松,我想告别“弱势生活”。“马拉松不仅是单纯地奔跑,其精神中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或许能帮助更多残疾人走出阴影。”马拉松残疾人选手周宝林曾这样评价马拉松运动。
是的,马拉松不仅是项极限运动,为了成功完赛、减少伤病,无论是健全人还是残疾人,都需要付出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科学训练。从开始跑1公里到顺利完成半程马拉松,不仅要调整跑姿和步频,还需要配以各种力量练习,经历从上到下无数次伤痛的侵袭。
因为深知马拉松的训练不易,当得知有残疾人参赛的时候,我便意识到,这必然是一场难忘的、充满爱心和尊严的比赛。
也正是因为心头的感动,我从一开始就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虽然提高初始速度是马拉松的大忌,也导致我赛后的右侧腿脚剧痛难忍,但当时的我就是想尽快赶上前面的绿色,将爱心和尊严捕捉入镜头。
无论健全人如何想象,都难以真实地感受视障者眼前的世界。十分牵强的一点体会——右脚脚趾接触地面时的麻木感告诉我:在我身体的某个部分失去原有机能时,就像飞快的刀卷了刃,无望的感觉时刻折磨身心,那是一种可怕的无法挽回的失落感!
然而双目失明对健全人来说,几乎就是失去了整个世界!难以想象他们面向黑暗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冲出去跑起来,一直跑到21.0975公里——跑完这个对于全马(42.195公里)非常尴尬的距离!而且随着奔跑距离的延长,身体的微小不适就会被无形放大,后面的比赛越来越困难,甚至造成突然崩溃。
所以,残障人士的付出是常人不能体会的,也正因为超出健全人的坚持,他们或许能从中领略到自强不息带来的信心,使他们能够坚强地踏上赛道勇往直前。
我一边奔跑一边为他们拍照,每位陪跑员和残疾人选手间都有一根牵引绳索——陪跑员用它来引导路线和控制节奏。见到我拍照,陪跑员会大喊一声:有人为咱们拍照啦!这时,多数陪跑员会配合地做个POSE,残疾人跑者则会礼貌地说声“谢谢”,还有跑者对着我“头顶上空”尽力露出微笑。
他们都在努力展示一个积极阳光的自己,但其实,只要在路上,他们就是英雄!
有时我不愿使用“残疾”二字,觉得“残障”二字更有尊严。其实,这也只是个词汇。如果自暴自弃,它就等同于“无用的废人”;如果能自强不息,这个词汇便代表着难得的勇气和希望——证明他们可以以适当的方式和健全人一样安身立命,和健全人一样享受幸福生活,和大家一起在新时代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令人欣慰的是,在我参加过的赛事里,许多残疾人选手都成了其他选手钦佩的对象——加油声围绕着他们,赞美声洒满全程,还有不少跑者在赛后专程与残障跑者合影,他们是励志奋进的终极典范!
我相信,他们的内心一定拥有一个比我们眼前的视野,还要多彩的世界!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去做一回陪跑志愿者,和他们一道,以健康积极的心态,踏上这条洒满敬意的光明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