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S2
主题:冻结
“喂!你能安静一点吗?”
“天儿,爸爸给你讲故事吧。”
“谁让你讲了?出去!”
“给天儿讲故事,爸爸开心。”
“你走不走?”我不耐烦地将他推出门外,可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让他毫无防备地从楼梯滚落下去……
父亲颤抖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捂着另一只肩膀,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咬着牙,就那样看着我,一切似乎都定格。好久,他的眼神突然黯然,居然小心翼翼的挤出几个字“爸爸想你开——心——。”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向我发脾气,为什么不打我,骂我。我忍着泪水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这个傻子!”说完,我奔跑着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
种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堵在喉咙,眼泪不停地流着。自己的脚步似乎不受控制,我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空旷的马路上到处冲撞,放声大哭,行人都投来奇怪的一瞥,我却顾不了那么多。看着远处的霓虹灯光倒映在江面上,光圈一点一点重叠在一起,一切都像陷入了一个华丽的梦境。
“咚”的一声巨响惊破长夜,像陨落的流星竭尽它最后一丝芳华,而后归入死寂。一种不好的预感促使我回头看,一道殷红划出触目惊心的血痕,那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中,颤抖的手在空中画出扭曲的弧。战栗的红色诉说着不尽的荒凉,像烈火一样灼烧着我的眼。心中苦苦筑起的高墙在此刻全盘倒塌,都结束了……尽管我有时会埋怨,可我从没有想过会失去他。那种痛就像是匕首插入心脏,除了撕裂的疼痛,还有止不住的血哗哗的流,控诉着我的罪行。泪水早已决堤,眼前的景象也都变得模糊。
泪水滴落在手背的冰凉触感让我猛地惊醒过来,可是,周围一切都静止了,远处近处的各种声音被卡住,拉出刺耳的余音。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前行,每挪动一步,眼前的的画面就被拉出长长的影,这是幻觉吗?痛苦和疑惑强烈地冲击着我的思维,头痛几欲爆炸。
瞬间,眼前又是跟之前一样让人沉醉的夜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刹那的梦……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可当我回过头,看到马路上远飞奔而来的汽车,对面慌张的父亲,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本能地,我想冲向前推开他,可是跟之前一样一切又都静止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这个时候车子离父亲仅不到一米远,惊恐扭曲地凝聚在司机的脸上,而父亲却浑然不知自己身处险境,他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看着我在的方向。等我走到父亲身边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不清,面前只剩下一条若隐若现的路,这算什么?我的思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瞬间那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又占据了我的脑海,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一件真实而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那现在我在哪,父亲又在哪?一道刺眼白光迅速扩大开来,恍惚之间又黯淡下来,像黑夜被开了一道口子又迅速被缝合起来。突然暗下来的灯光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家里面,来不及多想,急切地跑去父亲的房间,直到看见月光下父亲平静的睡颜,心中庆幸,还好,他就真真切切的在我眼前。下一刻,我却心慌地崩溃了,会不会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和光影,只要触碰,就会如碎梦般溃散纷飞?
门外狭窄的楼道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冷清,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回想这短短的时间发生的一连串怪事,我的心跳得厉害。大概人都是这样,与最亲近的那个人面对面的时空里,一直在质疑,而当你转身离开却瞬间认识到你的过错。
脑海里闪现出一些零碎的记忆……
“爸爸,鸽子只有白色吗?那黑色的叫什么?”
“是的,黑色的叫乌鸦”
“爸爸,为什么雪是白色的?”
“不,血是红色的。”
“我是从哪来的?”
“天上,嗯…天赐的,礼物!”
……
小时候,父亲在我眼里就是英雄般的存在,他简直就是我的全世界,直到我慢慢长大,追问妈妈的事情无果,领居家的小孩叫我“傻子的儿子”。我那样残忍的无视他,伤害他……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从楼梯重重摔下去的场景,那血淋淋的躺在马路上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眼前回放。泪水又一次滑落,泪痕狰狞地爬满脸颊。
恍惚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莫名的恐惧和熟悉感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遇到了之前一样的情况。我只好顺着那条模糊的道路往前走,可没过多久,路中断了,我一时不知所措,权衡之后还是踏出了往前的一步……
“滴滴!”汽车的笛鸣声吓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天已经黑了,这是楼下的十字路口,我想要回家,父亲火急火燎地从楼梯口出来,出现在我的视野,他走得是那样急,都没有看见我。我是从来没见到他这个模样的,只见他朝着药店的方向走了过去,药店已经要打烊了,老板显得有点不耐烦,可父亲此刻竟连话都说不清楚,急得满头大汗,手舞足蹈地跟老板比划,可别人如何也不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想要是什么,下一刻,我的心被猛的冲击了一下,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指给咬破了,嘴角残留着血,那老板恍然大悟,他要的,不过是创可贴。他笑了,笑容那样刺眼。我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这都是因为我。前段时间跟同学打架受了伤,回到家他一边安慰我一边抱着我哭,不知道他从哪弄来了创可贴,但是那样重的伤创可贴能有用吗?当时我只会埋怨这个傻子父亲,却不知道……我不敢再看他,也害怕他看到我,蹲在墙角,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身体也开始没有知觉,意识渐渐模糊。
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绪,就又回到了那个一片白色的地方,姑且先称之为地方吧,我觉得那就像一个时光隧道,这一次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个缺口,这次是到哪里?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周围是清脆的鸟鸣和孩子们的嬉闹声,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年轻的模样,金色的阳光斜射在他的右肩,铺了一层美丽又朦胧的光晕,像圣斗士的盔甲,对,这是我的英雄。他望着我,半启了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嘴边含着颤抖,一点点的扩大,勾起,蜿蜒,几欲破碎,最后竟凝成一弯笑来。
“爸爸!”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男孩高兴地冲向前来,与父亲抱了个满怀,父亲猛地将他抛向天空,又拥入怀里,他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格外动人。而整个过程中我就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事实上就是空气,他们看不见我。尽管那个孩子不过是小时候的自己,可我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再往前走,再往前,或许我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找到我的亲人,可我突然变得胆怯,再迈不开一步,曾一直苦苦寻找的,突然间竟释怀了。我很满足,满足于只有父亲的日子,只要他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傻子?又怎样,世界上没有一个傻子能像他那样爱我。
立即转身,那条路已经快要消失了,不敢再有丝毫的停滞,像夸父附身,在追赶太阳,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天儿,爸爸给你讲故事!”
“爸…”
“天儿怎么哭了,对不起,爸爸不讲了。”
“爸!”
“天儿,爸爸在…”
我知道,他在,一直在。 天赐的礼物,给予我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