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和遗忘、守护、重逢相关的原创连载故事,文中人物均为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原发自豆瓣:妖彦儿及微信公众号:应苏的后花园。每周三晚上新。
小兔子,我是老吴,我刚回上海,脚崴了得休息几天。你几时走,安排时间我们聚聚。
大一那年我迷上了摄影,常常背着相机在学校里找感觉,学校门外有一个画廊,经常举办摄影展和画展。每当有摄影展的时候,我都会去,久而久之,认识了画廊打工的学姐,只要有好的展览,她都会告诉我,而我只要有空就会过去。尽管我的技术仅仅停留在三脚猫的阶段,这并不妨碍我跟陌生人交流,而且我这个人的个性就是自来熟,每每来到很多人的环境,就会兴奋起来。
其实她们都比你大,马迁完全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喜欢去画廊。学摄影,他觉得不是;认识新朋友,认识了有什么用?他跟多数同龄男生一样,只对打篮球感兴趣,奔跑在球场上,自然会有很多人主动想认识他,尤其是女生。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画廊里的人和我的未来会有联系,至于说是什么样的联系,暂时我还不清楚。
一天下午,学姐说他们的酒吧开业了邀请我去玩。画廊的后院是一个闲置的坝子,一直空着放些杂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德州风的全木质结构酒吧,酒吧墙上挂着一些黑白摄影作品,门外还有外摆区,密密麻麻坐满了艺术家气息的人。
有音乐的地方,我就会特别兴奋,尤其是节奏感强烈的沙发音乐,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摇摆,不过,我努力克制住自己那颗奔放的心,拿着相机的手也尽量不乱晃。
在吧台找到忙碌的学姐,我便装作很老练的样子低声问她,今天除了开幕酒会还有没其他的安排?你们要不要兼职啊,我来拍几张照片?
要兼职,不过是需要端盘子的,你行么?
呃。我迟疑了。可是,话已出口,似乎也不好意思收回。好吧,我说。不过,摔碎了杯子可不能让我赔啊,我还是学生,我家里很穷的。
你先去把杯子收回来吧,来,托盘给你,学姐脸都没抬,顺手从身后递过来一个托盘。我嘴里嘟嘟囔囔地端着托盘,两眼茫然地望向人群里,寻找需要收回的杯子。
做服务员哪里能难得倒我呢?收杯子的间歇也会竖起耳朵听他们都在说什么话,如果他们是在聊艺术聊摄影的话,我就安静地走过去,微笑着干好一个服务员的事;如果他们是在聊我感兴趣的话题,我就会插上一两句,然后微笑着甩出一个潇洒的背影(挺傻吧)。
在外摆区的9号桌,几个男人和女人在讨论面相和手相的话题,我顿时来了兴趣,拿着托盘站在边上听着,一个胖胖的男人在论证何为相由心生,说着说着就把其中一个女人的手拿起来,我不禁笑出声来。这一笑不打紧,惹恼了胖男人,质问我起来,你笑什么?
呵呵,你不是在说相由心生吗,干嘛要拖姐姐的手呢?应该看脸啊。我笑得乐不可支。
你这个傻丫头!你会看面相吗?
不会,我只会看手相。
这可不是胡诌的,小连自修日语,她常常把一些需要翻译的资料带回宿舍。有一次,她翻译的内容跟面相手相有关:看男人要看牙龈,如果牙龈红润表明身体健康,反之则则体弱,嫁人不能嫁这样的;男人手心向上平放的时候,如果大拇指和虎口部位明显高于手心,就证明此人的性欲强。如果我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她往往就会说:我才翻译到这里,等下次再告诉你其他的内容吧。
当胖男人将手心向上平放的时候,我立马感觉到四周的温度迅速升高,算命的话题是社交场合里永恒的话题。没男人会接受自己在年轻气盛把妹的阶段身体扛不住的,嗯,叔叔,您身体挺好的,而且那方面需求挺旺盛的。
我还瞎掰了一些内容,包括我从姓名算命运面相看人生等乱七八糟的书里看到的,一股脑地讲给他听后,他那不屑的眼神消失了,留存的是意外、惊讶、佩服、相见恨晚的表情;这时,我冷静地把托盘递给胖男人,坐在他的座位上,开始屏息静气,下一位!接下来又是一番口若悬河......
那天,我走得很晚,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学姐从吧台端了一杯莫吉托给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同为女性敏感地听出了一丝丝嫉妒的语气,管他的呢,解渴要紧,我两口喝下了莫吉托。
我是一个敏感多疑情感丰富的人,在任何复杂的人际关系里都能处事不惊,尤其是擅长跟陌生人讲话,擅长打开局面。一来是因为我的知识面广,总能找到话题(虽然多数时间我的话题都很生僻,人家不太能听懂,如松鼠的爸爸和妈妈是怎么认识并相爱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得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的放养教育,让我活到了今天,而且还活得逍遥自在。
我出生在一个庞大的家族里,从小跟着外公长大,深受宠爱,伴随我童年生活的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那会儿他们年纪尚轻,自然成了我的玩伴。我小姑是歌舞团的青年舞蹈演员,长得有几分姿色,追求者经常会请她去吃西餐,之后再到大学跳交谊舞,她习惯性地会把我带上,除了埋头吃饭之外,还可以去舞厅听音乐;大人跳舞,我呢,就一杯柠檬茶在座位上守着衣服啊包包什么的。
妈妈曾经担心我会迷失在灯红酒绿中,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很快我在那就变成常客了,大人们跳舞,我挺忙的,又是给人指洗手间的方向,又是跟寄包处的阿姨聊天,再不就是喝柠檬茶的时候研究柠檬为什么是酸的。
我爸妈都是名校名师,爸爸教中文,妈妈教钢琴,从我记事起,家里就不缺孩子的声音,学生、邻居孩子、还有慕名前来上补习班的孩子;孩子一多,自然就没人管我了,寒暑假大人们如果忙不过来,我还会兼职当生活老师,其实就是管个吃喝拉撒,生活艰辛啊,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可以这样说,我是在人堆里长大的。我熟悉人的表情,包括微表情、肢体动作。笑容其实都分很多种层次,有自然的笑容,有装得很自然的笑容,还有不自然的笑容;微表情就更有意思了,摸鼻子表示说谎;惊奇、害怕的表情在脸上上超过1秒,就表明是假装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在人们面前的样子和内心的样子总是分裂的,极度热闹和极度安静会随着白天和黑夜分段呈现,话痨和内向的状态也会分时段分场合呈现,往好的方面说就是情感丰富,往坏的方面说就是一戏精。
有一对做老师的爸妈是什么滋味呢?亲妈不疼,后妈不爱。不知道这样说,咱爹咱妈会不会难过呢。我深信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医院和学校工作的大人,每天在高分贝的工作强度之下,神经会变得大条起来,面部表情也会僵硬和麻木,看问题也总是经验之谈。
要不然,我家怎么会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呢?我爸妈不算特别喜欢孩子的大人吧。常年跟着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在一起生活,感知成年人的情感世界人际关系,我变得很敏感,很懂察言观色,谄媚的话天生就会说,我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人开心,说什么话会让人家难过。
初中住校后,我在假期找到一份暑期工——甜品店,因为我真的不想放假回家后面对叽叽喳喳的孩子,我对爸妈说的是,我想自己挣学费,他们也赞同,认为我挺懂事,总比在院子里跟着马迁几个男生爬树强。
在整个暑假里,一周休息一天我也会让给别的同事,我是个财迷,因为我会把钱放在枕头下面,每天睡觉前数一数,用画报纸折成钱包,把钱叠整齐放进去。
甜品店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服务员,都是女孩儿。一个叫小青,一个叫小红。小青老家是东北人,全家都是宝钢的职工,个子高高的,嘴角有一道伤疤,听说她曾经做过兔唇的手术,抛开这点来说,她还是很漂亮的。小红长得像印度人,本地出生,单亲家庭,家在闵行,她和亲生父母及父母的现任男友女友住在一起,挺奇葩的。
小青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这家店工作一年多了;小红考高中的时候,父母离婚的事给她带来困扰,她辍学了,有时候在亲妈的香烟店帮忙,有的时候又到店里来打工,喜欢她的男生挺多的,基本上每天一换地出现在店里,只为跟她说上几句话或是点上一支烟;每到她快下班的时候,店铺门口都会有一个骑大摩托车的男人等着她,她说那个男人是她亲哥哥。
她们俩跟我平时里接触的人不太一样,简单粗暴直爽型,但有一个共同点:对我很好。小红最爱说的一句话:你是温室里的花朵,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那时候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我总是会伤心。
学姐说,邀请你来做兼职小工顺便算命,来不来?
来!干嘛不来!周末我吃完晚饭就骑着自行车飞奔,8点准时到达酒吧门口,我的天,才刚刚8点,酒吧里就人满为患了。我迅速放下装着照相机的书包,拿着托盘往人群里冲,才一周不见,一些老客人就会给我打招呼,还为我张罗算命的生意。突然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是小红。小红坐在一个老外的身边,穿得很性感,一张猩红的唇正在跟他耳语着什么,她也看到了我,我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过去给她打招呼。
这时,她冲我挥挥手,HI,小孩儿,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