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雪,温软而广博,白茫茫的落下,掩盖一切曲折,污秽。
南国的雪,清冷而凛冽,伴着大风飘洒,显出一切最真实的模样,不由分说。我在南国冬天的绿叶下,打一把遮雪的伞,叮叮咚咚落在伞上的是北地雪的精魂。
我在伞下,聆听从西伯利亚吹来的风,她说她越过高原荒漠,将纳木错的眼泪卷起,洒在南迦巴瓦峰绕山信徒的眼里。她说,她从沙漠戈壁,穿过河西,带来神秘,就像楼兰公主的美丽。她说,她经过我的家乡,黄河的身躯已经萎靡,袅袅炊烟,从烟囱里升起。
我问她,北地下雪了么?
她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珠穆朗玛的冰,破碎了身体,化为长着翅膀的精灵,飘飞去黄土地,掩去荒凉和狰狞的沟壑,轻吻熟睡的孩子与麦苗。落在我家窗玻璃,结出好看的羽毛冰晶,妈妈生着火,新生的火苗,带着松树的气息,爸爸和着今年打下的新面,一定又在做着,圆圆的饼。我想,过一夜,面团发好,明天一早,太阳照在皑皑白雪上就像烙饼上亮晶晶的糖。
我问,南国的雪要下多久?
她说,不会久了,南国的雪是北地雪的精魄,是北地雪融化又升起,南国的叶子太绿,土地太清晰,伞太多,腰肢又太袅袅婷婷,没人听她说起,荷叶在哭泣。翻过秦岭的她,有些力不从心,想下的是雪,落下的却是雨,掩不去失望,只能越来越清晰。她说,海的声音已经太紧,候鸟已经睡醒,北地雪的精魄,要回去。
我,低下头沉吟,对她说,能不能唱一首鸿雁,给我妈妈带回去?她眨眨眼睛,说可以。
我收起伞,她没了声音,我抬头看橡树大叶子上聚合的水滴,滴在绿油油的草坪,狗尾巴草的毛被打湿,显得瘦小伶仃。
我想,她是已经动身,飞回北地,带着南国的绿,吹过草原的皮。
雪落南国,不忘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