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为一人

1、有人跟随她

自十岁那年起,她总觉得有一个人在跟随她。对,是跟随,不是跟踪。感觉不出来有任何目的,可就是像自己的影子一样,一直在她身边。

一开始,她很惶恐,她虽然能感觉得到有人在跟着她,确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仿佛跟着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个人一跟随就是十年,好在她已经习惯,该干嘛干嘛,就当他是个鬼吧,反正也不敢出来见人。

永州郡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但又不觉得冷,窗外仍有虫在鸣叫,圆月当空,明月半墙,桂影斑驳。

陈蓁蓁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听到一声幽远的叹息,似近似远,若有若无,让她觉得这个声音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一下惊醒,问了一声:“谁?” 房间里一片寂静,早也料到没有人会回答她。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这个声音是那个人发出来的,既然跟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伤害她,那么现在更不可能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叹息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没由来地沉重。

2、他回来了

今天早上姑妈来了,这次姑妈来却是没有先去看她,而是去了会客厅和父亲商量事情,蓁蓁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

在外面偷偷地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表弟游学回来了,姑妈希望表弟跟着父亲学习打理生意。表弟今年刚好十八,比蓁蓁小两岁,姑妈的意思是学习好了打理生意,就打算给表弟安排亲事。

亲事?蓁蓁想,我都二十岁了,父亲都不着急,你才十八岁有什么好着急的?

想着脑海里那个三年未见的身影,她不由得嘴角上翘——你还终于知道回来啊,该死的夏楚纪!

陈蓁蓁是永州郡富商陈正柏的千金,从小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父亲对她十分疼爱,是陈正柏的掌上明珠。为了照顾这个女儿,他多年未娶,作为父亲不允许蓁蓁受到一点伤害。

为了弥补陈蓁蓁从小没有母亲的遗憾,陈正柏请自己的妹妹陈初慈多照顾她,蓁蓁从小就跟姑妈感情特别好,更是跟姑妈的儿子夏楚纪是亲梅竹马,感情甚笃。

虽然夏楚纪只比她小两岁,但在蓁蓁心里总觉得他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弟弟,而更像是一个哥哥。夏楚纪比她懂事,比她成熟,更是懂得谦让,小时候她要什么他都让着她,像哥哥一样照顾着她。

夏楚纪长得十分好看,齐耳的短发修建的利落,身姿挺拔,喜素色衣服,看着简单干净,十分招女孩子喜欢。

他走的这三年,蓁蓁时不时也在想他,想他为什么就要去游学呢?为什么一去就三年呢?这三年他过得怎么样呢?

3、相见

夏楚纪果然回来了,此时他正端坐在会客厅和陈正柏议事。纵是一个少年,说话谈吐也丝毫不逊于老一辈。可见,经过外出三年的磨练,他更加成熟了,更加有风范,越发让人觉得他是一潭静水,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蓁蓁今天得心情似乎很好,早上起得很早,她的心情真的很激动,她知道她马上就要看见夏楚纪了。

吃过早饭她来到会客厅,看见父亲和夏楚纪正在交谈,父亲眼里隐隐透露着对夏楚纪的欣赏,夏楚纪正专心地听着父亲讲话,微低着头在思考,没有注意到门口不远处的那个少女。

蓁蓁看见了他,觉得他似乎没有变,又似乎变了。他的脸经过风霜的打磨,更加英俊,轮廓分明,还是着一身素色,头发修建得整齐、利落。蓁蓁忍不住扯开嘴角,笑出了声来。

听着一声爽朗的笑声,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是谁来了,这笑声依旧那么清澈。他微微偏过头,嘴角带着笑,看着走到门口的少女。

这三年未见她长高了,也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依旧喜爱穿红衣,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而灵秀的光芒。

她是一个有灵气的少女,活泼可爱。

蓁蓁看着他对自己笑,不由得笑得越发灿烂了,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夏楚纪想,那只有可爱了。

蓁蓁走了过去,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古井无波,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也看到了他眼睛深处的更隐晦东西,似欣喜,似不忍,似烈火在燃烧。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睛的深处有这复杂又矛盾东西,待仔细看时却又被他敛去,仿佛刚刚看到的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睛现在透露的只是坚定的神情。

未等她开口,夏楚纪说道:“我回来了。”

蓁蓁怔了怔说道:“欢迎回家。”

是的,陈府不仅是她的家,也是他的家。

5、奇怪的人

近日仿佛进入了雨期,阴雨连绵不断地下,打在散发着夏天气味的绿叶上,雨水落在地上,又溅在了地上的落叶上,空气中夹杂着夏天的气味和潮湿的气味,这气味散发不出去,连人的心情都跟着闷了起来。

蓁蓁坐在床边,想着今天傍晚遇到的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她正撑着纸伞从姑妈家走回家,她走进一段小巷,最近的阴雨连绵让小巷十分空荡,只有雨水滴在伞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她正专心地在走路,怕踩着积水沾湿了鞋子。奇怪,这时候是傍晚,最近由阴雨连绵,这小巷本就偏僻,怎么在那边会站着一个人呢?

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低垂着头静立着,一袭黑衣,额前零碎的发有点长,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雪白的肤色。

就这样静立在雨中,一瞬间让人感觉时光都在他的周围静止了,连雨水也落不下来,他立于这天地之中,似乎是尘世之外的人,不存于这片天地。

蓁蓁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她想了想,好像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再不走天就要黑了,那时候再走过去才怕呢!

于是她打着胆子,撑着雨伞,快步走来,当她要走进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一双墨色透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透亮的眼睛,如明镜一般鉴照着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在那个人的眼里,让她觉得他就看了一眼,就已经看透了她的整个人生。

那双眼睛如同漆黑的夜空,在这目光中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入这夜空中去,仿佛有无穷的引力,让她渴望走进那片夜空中去,去探寻无垠夜空中更深处、更原始的秘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看下去了,否则她真的有可能堕入这无边的漆黑夜空。她定了定心神,发现这一眼一瞬却似过了千年万年,这束目光就像从千万年之前而来。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蓁蓁心想。

她正打算抽回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的眼睛,而去看脚下的路。他却已经收走了自己的目光,又低下了头,静立雨中。

蓁蓁走过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忽然觉得他的气息很特别,让人觉得有一丝熟悉,更多的却是渺茫。

幸好,她终于走了过去,她终于要走出这段小巷。

蓦地,一道幽幽的叹息响起。

蓁蓁心头一跳,猛地一回头,却发现那个奇怪的人已不见,只剩下这声幽幽的叹息在小巷回荡。

那么,这个奇怪的人会不会就是他呢?

6、风声

陈正柏似乎真的老了,大多的事务都移交给了夏楚纪打理,自己却在调养身体。这两年他的身体不好,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打理庞大的家族生意,好在有楚纪能够帮自己。

他本来也打算再过几年慢慢地把生意交给楚纪打理,他要慢慢地、好好地观察这个年轻人,看他有没有胜任的资格,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是的,他老了,他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女儿打算。女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二十二岁了,在永州郡这年龄的女子早嫁人了。只不过是他有着私心,想多留女儿在身边几年,他要好生给她选一门婚事。

他觉得夏楚纪就不错,虽然年龄比蓁蓁小了点,但是稳重、成熟、能力强,跟蓁蓁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看着两年的相处蓁蓁也不排斥楚纪,楚纪是喜欢蓁蓁的,他待蓁蓁很好,跟楚纪成亲是亲上加亲,相信自己归去后,楚纪能够善待她。

不过让他略微不放心的是,楚纪自从游学回来,就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一些,他似乎更深沉了一些,有时候叫他这个老人家也看不透。

蓁蓁近来听到一些风声,说是陈家要和夏家亲上加亲,这不就是说她要嫁给夏楚纪?

听到这些风声,她总觉得心里的感觉有些怪怪,不知道是期待还是茫然。

那么夏楚纪会不会听到这些风声呢?这是真的吗?他听到这些风声会怎么想?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吗?

姑妈近来的行为也是怪怪的,老是过来和父亲关在房间里商量事情。

她感觉家里似要发生大事了,父亲他······

7、亲事

家里的人来往匆忙,陈正柏的病更重了,陈家的生意受到了永州郡商户苏家的打击,苏家与陈家是永州郡最富的两大家,这些年还算平安,各做各的生意,并无什么交涉,为何苏家要打击陈家?

姑妈最近更是有意无意地提及夏楚纪,仿佛是在试探蓁蓁的态度。

有时父亲的书房回响起时有时无的争吵声,她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

蓁蓁的心里有些急,她也时常去家里的各处店铺去帮帮忙,看看账簿。对于姑妈的试探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她还没想好,那夏楚纪是怎么想的呢?

一天傍晚,父亲召她去书房,问她喜欢不喜欢夏楚纪,告诉她夏楚纪已向自己提了亲,如果蓁蓁同意,那么就会趁他还未走的时候为她举办婚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的,她只是觉得很惊愕,夏楚纪为什么要提亲?他真的喜欢我吗?他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还是他不敢?

夜晚,她在庭院坐着,思绪飘远,为什么自从表弟回来以后,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该信任他吗?

一阵脚步声响起,她回头,发现他站在她身后的夜色里,他来了。是的,她在等他。

他问:为什么?

她答:因为我不知道。

他问:你喜欢我吗?

她答:我不知道。

他说:我会娶你的,不管你想好没想好。

她问:为什么?

他答:因为我喜欢你。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夏楚纪的提亲,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让她留了一丝等待和期许,她告诉父亲她要考虑一段时间。

8、家破

三个月后,陈正柏不堪病痛折磨溘然长逝,他死后的遗言是家产全部留给蓁蓁,蓁蓁不嫁,陈家要招入赘的女婿。

可是事实并不如陈正柏想的那样,家产是留给了蓁蓁,可是现在整个陈家是夏楚纪在打理,作为蓁蓁的表弟,他在蓁蓁服丧的这段期间,全权打理家事。

深夜,蓁蓁一袭白衣跪在灵堂前,为父亲的死悲痛,更让她悲痛的是陈家面临的内忧外患。在这期间夏楚纪来看过她几次,劝过她几次。

夏楚纪告诉她,等她戴孝结束,他们就成亲。

他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而是用陈述句告诉她。

现在的她如同没有根蒂的浮萍,飘零无可依,她知道隐藏在暂时的平静下的是后面的狂风暴雨。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要让自己的命运不被别人操控。

夏楚纪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不知道,可是那又怎样呢?他还不是要当一个操控者,操控者她的命运,凭什么?

蓁蓁在服丧期间很是安分,她在设想后路。

毕竟是老人家,肯定是给蓁蓁留了后路的,陈家有一笔隐藏的家产,陈正柏觉得留给蓁蓁,至少他走后蓁蓁可以衣食无忧。这笔庞大的隐藏家产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9、离渊出现

一年后,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是她和夏楚纪成亲的日子。

只有和她成了亲,夏楚纪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手陈家,所以他们要她嫁给他,他们从来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披着凤冠霞帔,火红的嫁衣衬得她如雪的肌肤更白,珠帘低垂,遮住了她的容颜,让她的美不至于过分地显露出来,却又更动人心旌,让人忍不住拨开珠帘一睹芳容。

她的身体有些微麻,身边由婢女轻轻扶着,看着便如弱柳扶风,娇弱不已,更惹人心疼。

只有她才知道她被下了麻药,她的四支酸麻无力,只得由人扶着。

夏楚纪与她对面而立,也是一袭红衣,身材颀长,似笑非笑,眉如墨画,目如点漆,衣袂飞扬,他凝视着她,她终于嫁给他了,虽然用了些手段,但他不在乎过程,他只在乎结果。

他们即将拜堂成亲,那么他就可以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他的内心隐隐有些激动。

到了吉时,蓁蓁被人扶着拜堂,拜了堂她就成了他的妻子了。蓁蓁并不打算就此动手,她要在洞房时动手,那时只有她和夏楚纪,她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那时动手不会引人注意。

迫于形势,现在她不得不低头。

但事情并没有朝蓁蓁想象中的发展,婚礼并没有正常进行下去,因为有一个人出现了。

客厅中出现了一个人,低垂着头静立着,一袭黑衣,额前零碎的发有点长,露出漆黑的眼眸,深渊似的眼神直入人心,让人不敢直视,他周身有一种魔力,仿佛他身边的时空都静止了,他不属于这片天地。

蓁蓁并没有很意外,就像知道他会来一样。是的,她也想过他可能会出现,可没想到真的会出现。

大厅落针可闻,只有五字在震动人们的耳朵:我要带她走。

10、逃婚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重重包围之下带走了蓁蓁,为此他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但终究是成功了。

蓁蓁被他抱着,靠着他的胸膛,他的身体仿佛没有体温,一片冰冷;可是他的动作轻柔,抱着蓁蓁飞速逃跑,夏楚纪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的身体酸麻无力,头靠着他的胸膛,他们的距离十分的近,她都能感受到他鼻翼间的呼吸,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脸上有些灼烫,更愿意靠近他一些,以消解这种灼烫的感觉。

离渊感觉到她的吃力和不适,尽管他已经十分注意自己的动作了,可在飞速前进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碰撞和摩擦,这一定会让她吃痛和难受。感觉到暂时还没有人追上了,离渊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以后,这世界便没有了呼啸的风声、喘息声、脚步声,四周静悄悄了,他依旧抱着蓁蓁,这时世界才只剩下他们两个。

离渊低头看着她一眼,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说道:我是离渊,你知道我的。

由于药效未过,蓁蓁还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眨了眨眼睛,表示她是知道的。是的,她知道,从十岁那年起,他就一直跟着她。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是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离渊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不由会心一笑,漆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蓁蓁觉得有些灼人眼睛,她不敢直视。

听着周围的动静,离渊皱了皱眉,他的眼里略带着遗憾意味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可是我们必须要走了。

蓁蓁闭上了眼睛,又重新靠在他怀中。

11、逃亡

他们一路逃跑,但始终没有摆脱后面的来人,仍被追逐着,果然,夏楚纪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几日他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越来越荒无人迹,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蓁蓁有一种感觉,他们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进入另一个世界。

逃了两天一夜,蓁蓁体内的药效渐渐消失,并恢复了些许力气,可也只有些许。此时的她疲劳得厉害,连续地逃亡,让她几乎无法休息,尽管是被抱着,可是这过程也十分的不舒服;加上又渴又饿,他们很少有时间能停下来进食和寻找水源。

连她都这么疲劳,可想而知抱着他逃亡的人有多么累了。他的手一直抱着她没有松开过,他的怀抱沉稳有力,他也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加上又渴又饿,他们还能逃多久呢?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离渊并没有被疲劳、饥渴打倒——他的身体在慢慢地变淡、变得虚幻,再这样淡下去,他就要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顾不得他们还在逃亡了,蓁蓁心急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幽冥。

蓁蓁不由得愣了愣,觉得这答案过于惊世骇俗。

你来自幽冥?

是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并且一直呆在我身边?

我们快要到幽冥了。

那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越来越虚淡?

因为我不能碰你。

为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

不行!

为什么?

我不会放你下来的。

我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别担心,睡一觉吧。

12、幽冥

不知道他们逃亡了多久,等蓁蓁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摆脱了追兵,他们来到了一条河边,河水幽深,不可见底,水面平静无一丝波澜,静静的河水能吞噬一切,就连一根羽毛都无法漂浮在上面;河岸开满了如血一般鲜艳的曼珠沙华,夺人眼目的血色一直沿着河流延伸,直到看不见的河的尽头。这就是忘川河,这条河就是流入另一个世界——幽冥。

幽冥跟她生活那片世界很不相同,这里更幽暗、更神秘、更令人敬畏。

她们终于到了这里,她感到很不适,因为她并不属于这里,她被这个世界的法则压迫着,这让她十分吃力和痛苦。

离渊的身体已经十分虚淡了,她害怕再这样下去离渊会消失于这片天地之中。离渊还是没有放下她,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靠着他让她觉得法则的压迫要小很多了。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

你离开我会受法则的压迫的。

那你怎么办?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已经十分虚淡了吗?

我知道,我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水声缓缓,寻着声音望去,有一白衣女子的撑船而来,那是一只很破的木船,看着就快要散架了,却能在这河上浮起来,她都有些怀疑这破船能不能载人。

女子慢慢靠近岸边,停下了船,带着一丝复杂不明的意味看着离渊:你确定要带她进入幽冥?你可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离渊口气不容置疑:我知道。

走吧,离渊抱着蓁蓁上了渡船,女子撑着船向前行去,他们的身影隐没在这片幽深的世界之中。

13、命运

蓁蓁一直觉得没有命运,她不相信命运,命运只在自己的手上,而发生的一切如一把来自前世今生的利剑刺中了她,让她无法动弹。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幽冥,她一直以为幽冥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

自从他们进入幽冥,离渊就没有离开过她,就算把她放了下来,也一直拉着她的手,离渊说只有这样蓁蓁才不会消失于这天地之中,可他自己却是身影逐渐虚淡。

离渊知道他现在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带蓁蓁去一个地方去完成一些事情。

离渊对着蓁蓁说:蓁蓁,我们来不及了,我现在带你去三生石,我撑不了多久了。

不!这样你会彻底消失的!白衣女子失控地反对道。

离渊怔了怔:我本就是为她而生,我要让蓁蓁在这个世界活下来,虞姚,你能帮我照顾好蓁蓁吗?

白衣女子打算反对,却迎上离渊坚定的眼神,反对的话语无法说出口,只得幽怨地看了蓁蓁一眼,叹息了一声。

蓁蓁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说不出是什么,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要失去一件挚爱的东西一样,不解地问道:你要带我去三生石干什么?你为什么说为我而生?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去的,还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什么你会越来越虚淡,你是不是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离渊无法回答她的话,看着这张清丽的脸庞,抬手帮她绾上一缕青丝,声音温和地说道:乖,你以后就知道了。

蓁蓁激烈地反对:不,我要现在就知道······

还未说完,蓁蓁的身子无力地倒在离渊的怀中,出于无奈离渊只得让蓁蓁暂时昏睡。轻轻抱着她,正打算离开。

白衣女子的声音从身厚飘来:她醒来了会恨你的。

离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恨就恨吧,反正那时候我已经消失了,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14、传说

关于三生石一直有一个传说,一个人如果用自己的精血在三生石上写上双方的名字,然后在三生石前发誓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三生石,那么他爱的那个人就可以一直生活在幽冥,永远得到幽冥的庇护。那么献祭的这个人将永远地消失。

蓁蓁默默地看着三生石上自己和离渊的名字,是离渊用精血写在了三生石上,他和她的名字写在一起,真好,可是离渊已经不再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现在她不用承受幽冥的法则压迫,她可以自如、长久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然而她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她的父亲离开的她,亲人又背叛了她,而离渊也离开了,她再也不会感到有人跟着她了。

蓁蓁每天都会来三生石,每天都会用自己的精血去献祭。她的脸色苍白,一袭红衣衬出她越发苍白的脸,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坚持每天用精血献祭。

白衣女子虞姚看着这一幕又是一声悠悠的叹息。

自从她醒来以后,发现离渊的离去,她每天都会来这里。虞姚答应离渊要照顾好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劝阻也无用。

她想,就让她去献祭吧,人总要有一丝希望,如果没有希望该怎么活下去呢?

15、前世今生

虞姚告诉了蓁蓁为什么离渊要救她,为什么离渊这么多年会一直守在她身边,又为什么在接触了蓁蓁之后会身体虚淡。

前世,离渊和蓁蓁是一对恋人,由于战乱他们被迫分散,离渊随军作战,却一直在搜寻蓁蓁的消息。他在战场英勇无敌,屡立战功,这样他才能发动更多的力量去寻找蓁蓁。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在离渊的苦苦寻找之下,终于得到了蓁蓁的消息:原来他和她分散不久,因为战乱和长久的流离颠沛,她染上了瘟疫。

战争总是残酷的,特别是对普通老百姓。他们不仅要颠沛流离躲避战乱,忍受饥饿,还要经受疾病、瘟疫的考验。

在这时候染上瘟疫,无疑是死路一条。药物匮乏,缺少医者,食物稀缺,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抗住呢?最后只得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人世。

得知这个消息的离渊,如蒙雷劈,他的希望如同堕入了寒天雪地,只剩下满天的风雪将他湮没。

此时的他已了无牵挂,他痛恨战争,于是在战场上愈加英勇。他知道他会死在战场,那么就让他再多杀几个人吧。

是的,他终于倒在了战场,没有难过、没有遗憾,他暗暗发誓,来世一定要守在蓁蓁身边,不让蓁蓁受半点伤害,他说过要保护她的。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

离渊死了,他被幽冥之主看重,可以留在幽冥,不用入世轮回。可是,蓁蓁已经入世轮回了,她万一收到伤害呢,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离渊请求幽冥之主让他可以陪在蓁蓁身边,可是身为幽冥之人,他没有实体,为此他要付出代价——就是不能和蓁蓁接触,否则他会越来越虚淡,直到消失于天地间。

所以这么多年他都守着蓁蓁,没有现身,只要陪着她就好。

16、等待

忘川河畔开满了鲜红的曼珠沙华,永不枯萎、永不凋谢。

这里没有四季,没有白天、黑夜,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

三生石上的名字依然鲜红夺目,可是有的人却空留了名字在三生石上,徒留佳人悠悠的叹息。

她曾听幽冥之主说,如果每天以精血献祭三生石,或许有一天那个献祭灵魂的人,能够重聚灵魂,再度回归这个世界。可是这个传说太古老了,连幽冥之主都觉得这只是传说,是为了让人们留有希望的传说。

可是蓁蓁不信,她坚信有一天离渊会再次归来,她要等。

她又来到了三生石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名字。一袭红衣如嫁衣般鲜红,如一位穿着嫁衣的新娘等着新郎,容颜清丽,眼神幽幽,头绾青丝,等着归人。

静立良久,突然,她抬起素手在三生石在写下一行字: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写完,兀自一声叹息,正打算转身离去。

身后,有人一袭黑衣,目如点漆,含笑凝视。

她回首朝他的眸中看去,不怕陷入他眸中无垠的星空中,再也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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