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好一段日子了,一家三口已然习惯晚饭后在兰庭院子里的循香漫步。昨晚,临出门时,又特意抓了几个束口小纱袋走。
循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漫步在在院子里,寻找、寻找。终于还是走到了那一丛灌木丛般的矮花树旁。凑近花朵贪婪地吮吸着,那股似梦一般的香味儿。
风,吹着,花儿似飘舞的天仙,跳着优美的舞姿,悄悄的轻吻大地。细看,那淡黄纤小的花瓣儿依偎在那打了腊似的绿叶中间,像母亲一样呵护着自己的孩子,又像一个个闭月羞花的小姑娘,躲藏在了绿叶之间。
轻轻拾起掉落在泥地上的花朵儿,吹去花朵上的浮尘,放进纱袋里,让这味道一直伴随着我 们。然后又站起身来,特意用用另两个小纱袋收了好些散在矮桂花树叶上的小花。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收花间歇抬头,看女儿和徐先森正在一旁说笑着收集花叶间散落的小桂花。始终溢满鼻间的这一种味儿……
哦,桂香飘,若初见。
似曾相识的情形,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我那和蔼可亲的外婆。每年,桂花开的时候,外婆都会先带我在院里的桂花树下拉好一张大大的塑料布做好接花的准备,再一起抱住桂花树使劲地摇啊摇,桂花便纷纷落下来,落得我们满头满身,我就大声喊“下雨啦,下雨啦,好香好香的桂花雨啊。”黄白的桂花和树叶夹杂在一起“哗哗”地往下落,不一会儿,塑料布里面落满了桂花和树叶,头上早已撒了不少桂花,空气中弥漫着袭人的花香,让人感觉如同沐浴在花海中。站在自家院子的桂花树下摇桂花,那满眼的花儿自由的飘着,真漂亮!
还有那软软的桂花糕!
有记事印象时,几乎每年都会和外婆一起做桂花糕,和外婆一起用手把面团使劲的揉搓着,在面团里和上那浆了蜂蜜的桂花。
待到蒸笼里传来阵阵花香的时候,我便迫不及待地等外婆开锅。
看外婆在盘子中整齐码放的一块块洁白酥润的桂花糕,就止不住地浮想联翩了。拿起一块,浓郁的桂花香气已经“花香袭人”,细细咀嚼,滑软油润、软糯甘饴,又甜而不腻,清香可口。米香、油香包裹着桂花香,重重美味又层层分明,甜中回味着咸,香糯里伴随着丝丝的凉.再配上一杯冰镇酸梅汤,亦或是薄荷水,简直都可以把“山寺月中寻桂子”的意境融化口中了。
看我一块接一块吃着桂花糕,不停口的当儿,外婆总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你个小馋鬼。每当这时,我便向外婆调皮地眨着眼睛。
那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啊,记忆中数十几年不变的味道,那股外婆独有的从未改变过的味道!
老屋早已拆迁,年近九十的外婆也已不下厨多年。那桂花糕的味儿,也只能留存于记忆中了。
桂花啊,好香
难忘的还有那个桂花粥。邻居梅姐是个清雅的女子,对我很好,经常会在煮好的白粥里加入些新收的桂花、白糖搅匀,待再沸,即盛起,邀我一起共尝这香气扑鼻,爽口宜人的桂花粥,所以我的喜欢桂花味道真是由来以久的了。当初请我吃桂花粥的梅姐而今女儿都已经大学了,就连我自己也已为人母多年。让我不得不感慨一句:“时间太瘦,指缝太宽,不知不觉间已物是人非。”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曾以为自己放不下的东西,竟然也能以心平气和的语气以局外人的身份来讲出来。时间改变的不只是这个世界,还有活在这俗世里的人。我大概是一个俗人吧,做不到无动于衷,所以我选择远离,也许有点像是逃避或者是落荒而逃。记忆似弦,可是即使弦断,还有那根始终无法扯断的线,如果弦断线断,那么将是来世再见,就这样,不如把记忆搁浅,不然扯痛了弦,痛了从前。 人不可能踏进两条相同的河里,我们都在变,无论怎样,都回不去了。对于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只也能用这苍白的文字来一纸祭奠。
年华终是一道无法圆满的伤,也许很多时候我们被无法更迭的命运折磨的心力交瘁,但是我们依然要好好地走下去,终会发现,下一个驿站就是在梦中企求过无数次的美丽。
桂香飘,若初见。
回家将收集地上拾来桂花的纱袋放床边书桌上。今晨唤醒我的就是那满屋淡淡的桂香,这一种幸福的感觉!
早餐是现烤的酸奶蛋挞,出炉时再趁热撒上香香的桂花,醇香甜爽,酥软可口之余更有些别样的清雅韵味。没加奶油,奶油控的女儿居然还是很喜欢呢,桂花的香味功不可没。
想冰箱里还有奶油奶酪和吉利丁片,下班回家又赶紧将剩余的鲜桂花做成了镜面胶,淋在免烤的饴糖奶油奶酪蛋糕上上,就权当我们新版的桂花糕咯。作为夜宵,也别有番滋味呢!
想来好笑,在这桂香满院的季节里,家里一直常备新鲜桂花的,前几天的桂花山药奶、中秋桂花馅的冰皮月饼,桂香排骨,甚至有时煮好米饭时,也会撒些鲜桂花和进饭里……感觉我们真是和这鲜桂花较上劲了,却真是爱极了桂花的味儿,怎样都吃不厌呢。
想起无意中看清代浙江才子李渔的《闲情偶寄》,讲到他的待客饭,才是别致。他会让侍女去园中收集花露一盏,待到饭熟,把花露浇在饭上,细细拌匀,稍闷一下,然后入碗。最喜用蔷薇、香橼、桂花露。普通的米饭带上了花露的异样香气,令人沉醉其中。却猜不出是哪一种花香。也真只有李渔这样真诚膜拜生活,又是打从骨子里风雅的才子,才想得出这样一道美食。
其实这花露的来路可不一般。它的制造方法乃是取经于阿拉伯世界制造香水的蒸馏工艺。于宋代传入广州地区后再逐渐流传开来。在明清时贵族门第讲究闺人非常流行用蒸溜工艺亲手自制花露。这样制出的花露除了化妆、美容之用,更是受珍视的饮料、调味品呢。我最早的还是在《红楼梦》中看到两种香露“玫瑰清露”和“木樨清露”,可以兑上凉水,作为夏天的冷饮,喝下后让人头目清凉。而怡红公子出于对如花女儿的至深痴情,竟是把珍贵的玫瑰清露送给了美丽的五儿。
古典美人更是钟情于香饮花馔,以为最妙的是,秦淮名妓董小宛为夫君冒辟疆做的香糖里也会用到桂花。光是做法就有着道不尽的魅力:先制作半稠的饴糖,其中和上盐腌梅卤汁,然后把鲜花投放在这饴糖中浸渍。即使浸上一年,糖中的花朵也依然香、色不变,仿佛初离枝头一般,而花瓣中所含的汁液则渐渐融入糖饴中,成“奇香异艳”的酿花饴糖,“入口喷鼻”,乃是难以想象的美食境界。看各色娇艳的香花香果浮动在白瓷映衬的饴糖凝露中,其美妙动人,宛如天堂中的珍馐。
以花入食,诗一般意韵清远的生活,总是美好的。
原谅我,在这桂香飘的季节里,总忍不住想起这如诗般美美的一切,甚至带点点酸气。
只是觉得做不了诗人,也大可以用心体会生活中的美与趣味。
细品生活的人终会让生活越活越新。
桂香飘,若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