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木槿花

引子——

  密匝匝的黑云下,原本干燥的黄土上被泼泼洒洒的大雨完全浸透了,参杂着泥沙的雨水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啪”地一声,一滩雨水被击打得到处飞溅,那是一双玄色的靴子,靴口处纹着一条赤色的凤凰,鞋尖微微往上翘,仔细一看泛出淡淡的金光。靴上避免不了被岁月斑驳的痕迹,凤尾处被的殷红的鲜血染成了槿紫色,毫无疑问,这是一双久经沙场的战靴。战靴上竟配有如此精美尊贵的刺绣,想必这双靴子的主人是担负朝廷重任的一名大将,可波澜起伏的水面中映着的却是一张稚嫩清秀的面容。他长身玉立,目如朗星,唇红齿白,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尤有“风雷啸而不惊,群妖乱而不惧”之势。他那清澈的目光犹如千丈见底的湖水,有碧绿翡翠之纯粹,让人甘愿披荆斩棘前往,也有结冰汪洋之深沉,将人紧紧裹挟进缚网。他的眼神几乎使人连喘息都急促了几分,全身似乎被紧紧铐住,丝毫无法动弹。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剑,剑刃处反射出粼粼银光,仿佛是用点点星尘染出的苍白雪原,令人心生寒意。那点点银光照射着前方,剑已出鞘,看来必是一场血战……

第一章

  头顶的天蓝得几乎要渗出水来,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繁华的洛阳城触手可及,可他,眼里却满是伤痕唏嘘……

  这位少年脸庞稚嫩,头上并无发冠,可见少年正处于舞象之年。一缕缕青丝如垂柳摇曳,眼里如星辰大海般浩瀚无垠,显得放荡不羁又天真任性。圆润的脸庞和使他显得尤其稚嫩,可他眼中的那种哀愁…是旁人远远不能及的。

  街上挤满了人,小贩们的吆喝声到处都是、已分辨不清,馒头、包子、冰糖葫芦的香味儿钻进男女老少的鼻子里, 好一片欢天喜地、热热闹闹的场面。孩童们一手拿着蜡烛大小的爆竹, 一手拿着已经划燃的火柴,半晌,终于爆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炮声,惹得少年微微皱了皱眉。看到这一幕,少年才记起今天正是大年三十,是一年中人们最期盼的家人团聚的节日啊!可这有与他什么关系呢?他父母双亡,全家都倒在叛军的刀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像一根草根,随风雨飘渺,偌大的天下却没有他的归属。可他正如草根,坚韧不拔,顽强不屈,任凭风吹雨打却从不低头!正是这样,他才从叛军手中逃脱,从鬼门关里爬出来。

  饭菜的香味儿源源不断地钻进少年的鼻子,他不禁舔了舔牙齿。少年在怀里掏了掏,里面空空荡荡的,要是有东西,也全是灌进去的风。少年的纤细的手无力地耷拉下来,他的肚子已经空荡荡地多久了?他已饥饿地无暇去想,于是就顺着墙边坐了下来。少年轻轻闭上了双眼,开启了那段噩梦般的回忆……

  他的父母就在他的眼前死去,而他则被父母藏在了屋子角落的酒缸里,甚至离他们不到一尺远。当那把闪着银光的大刀毫不留情地挥下来时,他的母亲眼中含着泪水,温柔地注视着他,而他竟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脖颈迸出一朵又一朵滴着血泪的梅花。花儿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终有一朵花开在了少年的脚下,凭着最后一刻的生命触碰到了他——母亲最最亲爱的儿子。当叛军踏着朵朵凝成血珀的梅花离开时,少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一滴滴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与母亲用血凝成的梅花汇在一起。少年从酒缸里颤颤巍巍地爬出来,抱着父母冰冷的身体抽泣不已,那时,他才十岁。

  他哭得太累了,他多想像父母一样永远地倒在血泊中睡去,于是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他背着父母,把他们埋在了家后面的一片土地下,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令他心碎的地方。他穿过一片偏僻的森林离开了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子,因为他不忍心看到亲若家人的村民们逝去的血腥场面。少年在树林里被荆棘刺伤了腿,被石头划破了手指,但这些痛都没有昨晚的经历更令他痛苦了,他的心已经如磐石一样坚不可摧。

  经过了三天两夜,少年终于走出了森林,突如其来的阳光使这些天历尽了黑暗的他感到一点似曾相识的温暖。少年揉了揉刺痛的双眼,打量了一番这个陌生的村子,不远处有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孩童正在玩耍,他叹了叹,深知自己必须长大,学会面对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少年走进了村子,发现这并不像他曾经居住过的村子,这里有黑瓦白墙,脚下有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人们穿的都是鲜艳亮丽的丝绸衣裳,这一切对从未出过村子的他无疑是一个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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