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芥末轰走草上飞
草上飞回去跟赵大燎和熊二娘添油加醋诉说一番,觉得遇到鬼了。
二人笑他胆小如鼠,又傻又呆,为何不下去探探究竟,凭自身功夫,拿下石头后面的三五个人不是问题,何必小题大做,自己吓自己呢。
说得草上飞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拍胸说道:“我明日再去锅盖山,定把那老匹夫的菜谱弄到手!”
第二天晚上,月黑无风,紧贴着夜,草上飞又来了。底下两只蒲扇脚捯饬得飞快,腔子里躁动的心扑腾得更欢,恨不能马上飞到三养斋,翻江倒海,一雪前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到门前,先翻上房去,瞄了瞄怪石后面,没有人;又附耳静听一会,没见房上有老鼠出没,动物世界很寂静,这才放下心来,又巴望着三养老匹夫那动物控要是睡觉了就好了。
在房上来回巡梭,反复查看,选好了一个没油迹、有出风口的窗洞,这才脚搭房檐,倒挂金钟,探头向下观看。
只见屋内桌上乱堆着几个盘碗和许多瓶瓶罐罐,菜蔬作料到处都是。三养居士腰系围裙,正捧着一个大本子,一边看,一边往碗里添加各种作料,正忙活着烧菜做饭呢。
配好了料,他兴高采烈地哼哼着端到炉灶旁边,起油锅,开始烧菜了。
不一会儿,油烧热了,哗地一声倒进菜去,一边翻炒,一边拿起一个小油瓶子,晃了几晃,将油倒进菜里。
只听轰地一声,一股白雾散出,顿时满屋白气蒸腾,浓烈的刺鼻呛人气味让居士又是喷嚏,又是咳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成了红脸关公,赶忙撒腿往屋外奔去。
原来老爸要搞新菜式,正在做实验。这次想做超级刺激的爽口怪味菜,芥末九转大肠。
这九转大肠是鲁菜一绝,酱色醇厚,浓汁鲜嫩,软糯可口,在北九省深受欢迎,乃迎来送往必备之名菜。
居士想换换口味,一肠两吃,两种做法,一红一白,一浓一淡,一辣一咸,创个鸳鸯九转大肠新菜式。
这不,正在试验做个清淡刺激的,居然想往热锅里加芥末油!
老爸就是这么邪,别人不敢想的,他敢想,别人不敢干的,他偏去干,凉拌的作料,非要用作热炒,要不怎么是魔教自由派呢!
我又忍不住了,吼道:“老爸,你太有才啦!传统鲁菜何愁不新!”
时空穿越神赶忙制止:“怎么又激动啦!违规一次,黄牌警告!”
这么激动事出有因,科学界胡搞胡有理的例子真还是不少。
日本科学家野依良治做实验不慎把齐格勒-纳塔催化剂大大地加过了量,出现异常结果。
两位美国科学家威廉.诺尔斯和巴里.夏普雷斯去他的实验室参观,很感兴趣,就邀他去一起研究。后来在不对称合成方面有了新发现,得了2002年诺贝尔化学奖。
如果罚了我一个,老爸又出了前无古人的新菜式,值啊!
也该着草上飞倒霉,偏偏赶上居士做这么冲鼻子的菜式,又不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次选在倒霉的炉灶出风口边上,倒挂金钟往里看,更不该赶着居士倒油时候又来了个夜叉探海,把头伸进了出风口里想看个仔细。
千小心,万小心,能出错的都错了!
看这倒霉蛋的遭遇,我不由一阵惊喜,历史莫非又要改写?
要是胡人墨菲先生知道,几百年前中国有个蒲扇脚的瘦子正赶上华盖运,喝凉水都塞牙,打喷嚏还掉下巴壳,害人反害己,一路错透透,他肯定会惊出一身冷汗——墨菲定律这不就得改写为鱼腥草定律啦!
草上飞若是头脑开窍,不去练轻功杀人,专功经济学,墨菲先生,你就得一边站着凉快去啦!
不过,这当口,草上飞暂时还是实至名不归,名没捞到,倒先惹了一身祸,在屋顶上可给害惨了。
那浓烈的芥末油蒸汽夹着煤灰粉尘直冲他口鼻眼睛而来,呛得他泪如雨下,喷嚏连连,鼻涕犹如山洪爆发,和着泪雨混成了微型泥石流,整个脸上眼泪鼻涕都水漫金山看不见鼻子眼了,还淅淅沥沥地直往屋下滴答。
嘴也不闲着,不停地咳嗽,就像天上的雷声,也来添乱,整个就是贵州山窝里七月下暴雨的景色。
草上飞事业心很强,又爱面子,想起熊二娘的那副嘴脸,怕再空手回去不好交代,只得咬牙皱眉憋气,强忍刺激,憋住喷嚏,坚持岗位,还想探个究竟。
一边用手不停地抹掉那些粘液和灰尘,整个脸花里胡哨,像开了染坊;一边在芥末油和煤粉混搭的雾霾里强憋住气,想镇静下来。
不想这先前的喷嚏和咳嗽震下了房檐上二十年的老灰,都是些超细粉尘,搁到今天就是最吓人的PM2.5指标里的那些灰尘,浓度肯定是超标爆表了。
锅灶里冲上来的辛辣烟气和房檐上落下来的雾霾偏偏就在他脸前汇合成微洪流,草上飞劈头盖脸都沐浴在这滚滚尘埃之中,这种负能量岂是他那鼻孔紧闭能挡住的。那些烟尘,不管粗的细的,都争先恐后,长驱直入,争着抢着往鼻子和肺泡里钻。
草上飞越憋气,鼻子就越痒痒,脸都憋紫了,眼看着又变绿了,实在忍不住了,只得长吸一口气,反倒憋出三个惊天喷嚏来。
连着三声脆响,惊天的负能量释放出来,分贝数和过年放的超大二踢脚爆仗差不了多少,连屋瓦都跟着哗哗地响。
这下惹大祸了,震掉了一片瓦,滚下来不巧又打到房檐上的马蜂窝,轰地一声炸了锅,蜂子个个怒气冲天蜂拥而来,劈头盖脸地照草上飞一阵乱咬,顿时满脸起包,密密麻麻的头上都带着刺,成了菠萝皮。
这还不算完呢,那瓦又带下来一波五十年的老灰,都是些比PM2.5更细小的粉尘,称作PM0.5,这些老古董长期趴在那里静如处子,这下子可逮着机会动如脱兔了,兴奋得就像大海遇见了十级大风,草上飞眼前顿时一片模糊,脚也给震麻了。
老灰太细,就是些纳米滑石粉,摩擦系数都接近零了,扬得他满身满脚都是,就像雪地里的潜伏哨,脚还直打滑,他咬紧牙关,施展了压箱底的毒蝎钩子脚也不顶用, “卡擦”一声,裹着灰尘烟雾掉下房来,一边掉,还一边不停地咳嗽。
正巧我表弟在旁边跟我一起看这段回放,他是拖拉机手,刚种完稻子,觉得草上飞这架势像手扶拖拉机从山崖上摔下来,火花塞还结碳,咔咔咔地不停打火,忙着起动。
我不同意,觉得烟雾缭绕的,更像失事坠落的火箭。
草上飞可没心思听这些风凉话,正凝神应对这华盖困局。毕竟是老江湖了,这多米诺骨牌愣是没把他彻底打倒,虽然给咬肿了、灌晕了,轻功底子还在,眼看将要落地,身子一缩,就势一个鹞子翻身,转了过来,两脚将将触地,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一个跄踉,冲了几步,不待站稳,用手一抹脸,甩掉鼻涕眼泪,忙不迭地转过身去,一边咳嗽着,一边施展蜻蜓点水的绝世轻功,就像受了伤的无人侦查机似的,摇摇晃晃地裹着烟尘一溜烟跑了。
老爸为躲避这超浓芥末油雾霾,急火火地一边打喷嚏,一边往屋外奔,正赶上草上飞掉下来那一幕。
看那滚动尘埃里的身影和身法,还有那双举世无双的大蒲扇脚,居士认出了是草上飞的蜻蜓点水轻功,知道镇远镖局那边还不算完,寻衅来了。
自那以后,居士多了个心眼,绷紧了防范之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