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秦心熟捻的夹着一支烟,面容妖冶的说,五月那个样子的女人,一看就是年老色衰以后,被男人玩甩手的货色。
秦心篇)
秦心来到大理的时候,恰逢春风三月,樱花漫天的季节。高速公路旁的苍山如同浮游在天空的云朵,若隐若现。面前是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稻田,在温暖的柔风里摇曳生姿的起舞。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爱上了这个桃源仙境般的城市。一如当年,义无反顾的爱上回忆里那个人。
秦心长了一张略显寡淡却干净的脸,一双不大的眼睛总给人一种水汪汪的感觉,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像个和周围喧嚣世界格格不入的遁世人。
秦心有过属于自己的黄金年代,隐隐三四年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候的她,身材消瘦,一米七的身高配上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笑起来一脸赤诚和温暖。那几年,也是有过不少男子喜欢她的,喜欢她美好的面容与火辣的身材,喜欢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喜欢她自成一体的文艺与才气。细细想来,才不过几年间的光阴罢了,却陌生的恍若隔世。
林茂后来回忆说,他以为他遇到的秦心,已经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时刻了。
林茂是个温和的人,具体的说是个温和却不乏力量的男人。大秦心两岁,天秤座,北方人,因常年在外,不自觉沾染了些许南方男子的细腻与温柔。做的一手好菜,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秦心在很久之后依旧对他的厨技念念不忘。
林茂喜欢带着秦心去看星星,他们住的地方依山傍海,公路两旁有大片的黄灿灿的油菜花,白天的时候暖风拂过,混杂着微咸的海水味道,夜晚星空时常是璀璨的,从山脚下可以清楚的看得到一颗颗明亮的星星,眨着眼睛望着迷离恍惚的人间。林茂每周都会开车带着秦心来到这里,两个人时常一待就是一晚上,直到夜风起凉的时候,林茂从后备箱里拿出厚厚的毯子裹在秦心身上,再怜爱的抱着她沉沉睡去。
秦心觉得自己遇到这个男人怕是上辈子做了极大的好事。
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秦心是在长达一个月的噩梦里,梦到那个女人的。她光着脚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绝望的悲戚着,时而扯着头发哼念着跳来跳去,时而怔怔的望着墙壁上硕大的镜子。
秦心看不到她的正脸,只是单单一个背影,就令人无法不同她一样悲伤。
那背影,也委实单薄的不像话。
梦里,时常有个男人英姿勃发的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中远远的冲她笑着,微风拂过,细雨绵绵。可是这笑容越灿烂,两个人的距离越远。渐渐的,男人的身影在视野中慢慢消失。任凭秦心如何的追赶,呼唤,都再不见踪迹。
一个雾气蒙蒙的清晨,窗外的天还没有露出鱼肚白,屋子里的气压低沉的令人压抑的绝望。秦心挣扎着醒来,怔怔的翻开手机,定下了飞往大理的机票。
梦只是梦罢了,纵然开到荼蘼,
也不过黄粱一场。
五月篇)
五月是个文艺女青年。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有着小布尔乔亚的浪漫与天真。会调好一杯鸡尾酒对月吟诗,会在人群里跳一段妖娆至极的华尔兹。
所有文艺女青年该有的样子该会的才艺,五月一样不落。而这其中,最出类拔萃的,是她那娓娓动听,绕梁三日的动人歌喉。
五月的好嗓子是上天赏赐的,情歌唱的辗转缠绵,余音袅袅。
遇上付先生,说到底,也算得上是她五月的这辈子的命中注定了。
付先生的全名叫付岩,标准老北京四合院里长大的胡同串子。从小机灵敏锐,长到二十多岁的时候,赶上改革开放的大潮,南下深圳做了些不大不小的外贸生意,大院的人常常说,付岩这小子机灵过人,将来必定大有出息。果然,不出几年,付岩便赚了个盆满钵满。钱赚够了之后,付岩却并不满足。有一天,院子里的歪脖子老树随风飘下了片片落叶,黄灿灿的铺在地上甚是好看。付岩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把手里的烟头掐掉,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这种日子太他妈没劲了"。
几乎是一瞬间,付岩便生出了离开这个如同左手摸右手般熟悉的环境,去异国他乡追求心里逐渐萌生的,追寻真正艺术的疯狂念头。
那时的付岩,举止处处露着聪明,可到底是个未经多少大风大浪的后生仔,又赚了不少钱,免不了心高又气傲,决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五月生活在山高皇帝远的大理古城,天性浪漫多情,才华横溢,偏巧又生得一副侠骨柔肠,打起牌来是毫不含糊。
五月始终认为,过去的岁月里,大部分时光,都算得上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她并不是大理人,甚至连云南人也不是。同付先生一样,五月是一个真真儿地道的北京人。小学毕业那年,爸妈离婚,亲妈跟着部队一个大佬走了,没几年,亲爹也再婚了,娶了一个长得像狐狸精,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东北女人。
岁的年纪,她便被法院判给了经济实力还不错的爹,一开始,父女相依为命,她还是亲爹掌心的小棉袄。
所有的变化都源于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自从她进了五月亲爹的被窝里,那个还有几丝温暖的家就再也不复从前了。亲爹好似被这个女人灌了永不疲倦的春药,每日只顾那一寸红绡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操心这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五月对四九城里那个富丽堂皇的家彻底没有了眷恋,高中毕业后,她放弃了念书,绝食一周,敲诈了亲爹一大笔钱,刚刚满了18岁便独自搬到了远在西南边陲,云淡风轻的南诏古国大理,过了几年悠闲自在的生活。
与此同时,付岩成功申请到了英国的一所大学,专业是摄影摄像。临出国前,付岩决定去一趟老人们口中的彩云之南采采风。
五月的亲妈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付岩。自她抛下五月父女俩和部队大佬离开后,便和付岩的父母成了邻居。近水楼台先得月,付岩在这些长辈们的眼里,始终是个靠谱而优秀的孩子。在得知了他要去云南采风的之后,五月亲妈便找到他,掏出五月小时候的照片给他看,泪如泉涌。
小伙子,我没脸见我女儿,请你替我把这个存折交给她,是我这些年的私房钱,就当是对月儿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拜托了。"
付岩看着眼前风韵犹存却已逐渐苍老的女人,一个不忍心,只拼命点了点头,"姨您放心,这钱还有您的心意我一定给您带到"。
在转遍云南大部分城市之后,最后一站,付岩总算是来到了这个以风花雪月而闻名的南诏大理。
按照五月妈给的地址, 他找到了五月位于古城洱海门的小院,开门的是一个染着红头发,叼着卷烟的少女,她上下打量着付岩,半晌,蹦出来一句操着浓厚川滇口音的普通话,"你是谁,来找啥子人?"
请问你是五月吗",付岩被眼前少女的打扮惊呆到了,在他过去二十多年一本正经的认知里,这样的画面实在太过清奇了些。
哦月妹啊,找错地方了,她早不住这里了,不过她常去隔壁麻将馆里打牌,你去那里问问老板看,运气好的话兴许碰得到她"
付岩礼貌的对红发少女说了声谢谢,离开了院子。
付岩顺着麻将馆老板的手指方向,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一头披肩长发,如瀑散落在腰间,身着湖蓝色裙子,安安静静的背对着他洗牌。
请问你...",付岩顺着指示来到了那张牌桌前,一句话未说完,只见一张绝美的让人窒息的脸仰着头出现在他面前。
啊,哪儿来的帅哥,快坐下来跟月妹妹打牌"。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付岩仍旧是心惊肉跳。
是的,心惊肉跳。他从没见过这样一张纯净的脸,足够柔美,带着桀骜不驯的叛逆,却自有一番天然而成的风流魅骨,惹得他止不住的心胜摇曳。
付岩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纵是在深圳沉浮了几年,也保持着皇城根孩子特有的纯真和尊贵,哪里会什么打牌。
少女抿嘴笑了笑,"呦,瞧不出来你这么一表人才的人,竟然连这么简单的打牌也学不会"。
几轮过后,付岩输的眉头紧皱,看到他这幅模样,五月终于嗤嗤的笑出了声。她毫不避讳的拉着面前的男子,奔出了麻将馆。
两个人好似脱缰的野马,恣意奔跑在大理的迷人的月色中。
付岩望着眼前的少女,长长的睫毛,一双灿若辰星的杏仁眼,小麦色的脸上写着少女独有的清纯,美好的像个天使。他忍不住动了情。
五月恋爱了,和一个来自京城的帅气男孩子。一时间,古城里人人堪羡。
长着一双狭长又不失好看眼睛的四九城小青年给胡同里的亲人们和五月的亲妈各自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暂时不回去了。
二人在五月那个洱海边上的小院子里恩爱缠绵,过上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
几个月后,付岩的签证下来了,他兴奋的抱着五月在院子里转圈圈,带着几分不舍,"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就跟你联系,你千万别离开这里,听到了吗"
在那个只有pp机和大哥大的年代里,人和人之间的再见,更像是再也不见。
五月的凋零是从25岁开始的。
她日复一日的守候在大理,有时泡在麻将馆里,有时去城里唯一的小酒吧里唱几首轻轻浅浅的民谣,有时在古城街头巷尾失落的转着。日子像荼靡的茶花,日渐枯萎与衰落。
直到,在酒吧里遇见了来大理独自旅游的应老头。
应老头并不老,却在本不该秃顶的年纪秃了顶。当年他和付岩一道去的英国念书,五月在机场是见过这个男人的。他不似付岩那般洒脱的选择了艺术,却是选择念一门很有些前途的专业--酒店管理。几年过去了,更凭添了与年龄不符的老练和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