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廊第一章

                                                   时间廊


                                                     第一章

                                               遥听弦管梦观

这是一条古色古香、仅容得下一辆汽车单向行驶的街道,道路两旁是雕梁画栋的古建筑,没有路灯,借着从一两处房舍内透出的暗黄灯光可以看见,整条街上空无一人。这是哪儿?葛潇茫然四顾,眼前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仔细闻,不是雾气,是烟火气;再听,四周还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不对,不是鞭炮,很像是影视剧普及给她的枪炮声。她看见烟雾中迎面走来一个人,因为逆光只隐约看出他穿着军装、腰间挂着枪,他好像在对着葛潇大声说着什么,可惜周围的枪炮声太响,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忽然,一声巨响震得葛潇跌坐地上,她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脸,碎石子铺天盖地的落下,敲打着她的头、胳膊、膝盖,痛得她尖叫起来......

“潇潇!”妈妈的呼唤把葛潇从梦中惊醒,她边努力睁开眼睛边庆幸这是个梦,只是梦中的场景仍然清晰,恍惚间还能闻到浓浓的烟火味。

四月的阳光像一条柔软轻薄的丝绵被,暖暖地覆在葛潇身上。一部开头很好的连续剧,演到中间剧情开始拖沓了,估计最后也是烂尾,不过男主是真帅。感觉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葛潇索性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听剧情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揉自己的头,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不觉就那么躺着发呆。“整天就知道看电视剧,看傻了吧?大白天睡觉还说梦话,大呼小叫的,我看你是电视剧中毒了。”葛妈的手指头用力在她额头戳了一下,她疼得“啊”了一声,翻身坐起,抓起眼前手作势要咬,葛妈笑着抽回手:“你这个孩子啊,宁可做白日梦都不知道约着罗森出去玩儿,哪有这样谈恋爱的,生活里相亲认识的,却在网上谈情说爱,太不正常了。”“要你管!”葛潇用脚去找拖鞋,却只找到一只,葛妈把另一只拖鞋从门边踢过来:“这么大的姑娘,一点也不讲究,说你一百次了,上床前拖鞋头朝外放在床边,每次都是甩得东一只西一只,你看看你刚才那个睡觉的姿势,四仰八叉的,像只翻肚儿蛤蟆......”“老葛!快管管你媳妇儿,她又开始念经了!”葛潇捂着耳朵冲客厅方向喊。葛妈笑着高抬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出来,有话跟你说。”

葛潇踢踢踏踏地走进客厅,甩掉拖鞋歪进沙发里,用脚大力蹬着沙发扶手,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呀?”。葛妈蹙着眉头等她打完哈欠,才柔声说:“晚上你做饭呗,我和你爸出去买点东西。”撒娇是葛妈的杀手锏,葛爸每次缴械投降那是必然的,关键是面对这样一个会发嗲老妈,葛潇同样全无抵抗的能力。“您想吃什么呀?”“不用买菜,家里有什么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便便吃吗?”葛潇说完就缩做一团,尽量让手脚腿离妈妈的手远一点儿。妈妈白她一眼懒得接腔。葛潇爬下沙发把脸凑在葛妈肩头:“放心吧,三菜一汤,保证让您二老吃得满意。”葛妈宠爱地把女儿凌乱的头发往脑后拢了拢:“那是,我女儿做的饭比满汉全席都好吃。”“说的就像您天天吃满汉全席似的,是不是特后悔没当上慈禧太后啊?”葛妈抬手又一巴掌拍在她的脚背上,她笑着把挨打的脚在另一只脚后跟儿上蹭:“你们干脆外边两人世界,让老葛用小金库请您吃烧鹅皇。”正在门口鞋凳上换鞋的葛爸,笑咪咪地望着女儿:“别往我身上引火啊。你姥姥快过生日了,我们去给她买礼物,你有什么好推荐?”葛潇呵呵笑着又融入沙发间:“我姥姥姥爷嘛,他们对物质的东西不感兴趣,更喜欢精神层面上的追求。您和妈妈去给他们背一遍入党誓词,他们肯定巨高兴。”“那么大个姑娘,整天像一堆烂泥,走到哪儿瘫到哪儿。你少用这种语气说姥爷他们!”葛妈抬手又要打,葛潇嘻嘻笑着:“您是不是冬天生的呀,怎么那么喜欢动手动脚的。”葛妈听了作势又要打:“你这孩子,把那点聪明劲儿都用嘴上了,整天就知道贫嘴,你倒是像谁啊?”葛潇飞快地缩回双脚:“像我小姨,您不是说她年轻的时候整天气我姥姥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小姨人家事业有成,你呢?咋没听说哪儿有专门考影视剧和明星名字的考试呢?你准考第一。”见葛妈唠叨着又走进了卧室,等在门口的葛爸手里晃着车钥匙,一脸的无奈:“快点吧,不然你和潇潇去,我做饭?”葛潇跳起来往门口推葛妈:“快走吧,别捯饬脸了,再捯饬出门被全世界的流氓们盯上就麻烦了,万一交通堵塞了不是给人民警察找麻烦吗?再说了,思政课一天不上我颓废不了。”葛妈哭笑不得地看老公:“你还笑,都是你惯得!看你女儿这张嘴,我倒看看谁敢娶她。”葛爸笑着拉起妻子就走,葛潇则在他们身后跳起了《翻身农奴把歌唱》,气得葛妈转回身又是一巴掌:“小时候让你学跳舞,钱也花了,你啥也没学,看看你跳得,跟抽疯儿似的!”

葛潇是个学习成绩和运气都不错的孩子。研究生毕业后顺利考上公务员,在市国土局干财务,虽然一切都很平淡,但是目前工作、经济状况在同学里算是不错的。她今年28岁,一张小圆脸,眼睛嘴巴也都是圆圆的,虽说不上多漂亮,但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甜美、开朗。上班第一年有人给介绍了个男孩子叫罗森,罗森是市第三医院的财务人员,中等个头,微胖、高鼻梁,人长得挺精神,只是葛潇和他见了三面都不来电,就婉拒了他。后来妈妈的同事又给介绍过两个男孩子,感觉那两人无论外貌、性格都不如罗森,内心里还不免有点遗憾。巧得很,几个月后经人介绍,又和罗森相了一次亲,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有点老友重逢的亲切。约会,就顺理成章的继续下去。因为都干财务,总算有共同语言,不觉就交往了一年多。这是葛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但是她心里总觉得这份爱情和想象出入较大,来得无风无雨,进行得更是波澜不惊,既没有韩剧里的感天动地,也没有国产剧里的一波三折,甚至还不及大学时的那一次暗恋令她缠绵悱恻呢。

葛潇先到厨房转了一圈,算计好晚上要烧的菜。离做饭时间还早,她就约闺蜜叶子晚饭后逛街,叶子说网购习惯了,真不想逛街,不如司想咱们三个去看电影吧?葛潇说得了吧,我才不做你们的电灯泡,你现在变得重色轻友了,和司想无证驾驶,小心被他始乱终弃!叶子得意地说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担心被始乱终弃的是他。电话里立刻传来司想悲惨的哀嚎:不要,不要抛弃我!叶子笑着说我们已经领证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司想于是抢过电话,用欢天喜地的语调说:葛潇,你放心,我们领证了,我的后半生会有保障的!葛潇被这爱演的两口子逗得傻笑个不停。挂了电话,想着叶子和司想之间的“我思鼓瑟君调弦,余音未绝两欢颜”的融洽,再想自己和罗森之间的“风平浪静不生纹,水面浑如镜面新”的平淡,不觉索然无味。百无聊赖上了会儿网,又约表妹唐唐,唐唐说在备战英语考级,考完再玩儿。不能影响大好青年奋发上进的脚步,葛潇于是作罢。

今晚,葛潇想出去玩的欲望非常强烈,算算时间,和罗森有三周没见面了,这三周甚至连微信也很少发。不如约他看电影吧?罗森说别看电影了,咱们去喝咖啡吧,我有事想和你谈。摘着菜的葛潇心头蓦地一惊,思量着罗森不会突然向自己求婚吧?那就太可怕了,她还从来没有设想过和罗森婚后的生活。于是她说很久没看电影了,还是看电影吧?过了约十分钟,罗森说好吧,我买好票通知你。

出发赴青城之前,主办“4.1”案件的虞城市刑警支队三大队队长李博浩就向青城市刑警支队通报了案情,支队长向青城市局主管刑侦的金副局长汇报后,立即派人分别对入住在“凯宇酒店”1208房间的罗中原和在市第三医院财务室工作的罗森进行了监视。

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后,李博浩先在省会城市青城市局工作了一年,后被省厅借走近一年,最后落户在虞城。虽然离开青城局已经七年,但这里毕竟是他步入社会的第一站,因此走进局办公大楼时内心依然觉得亲切。看见李博浩,金副局长立刻眉开眼笑,当年第一眼看见李博浩,他心里立刻就涌上了一个武侠书里常见的成语“玉树临风”。小伙子虽然学历高,丝毫没有迂腐气,上手快,悟性好,工作时特别下身份,关键是还帅得冒泡,他是一心把李博浩当成女婿来培养的,所以当年省厅借李博浩的时候他三十六计都用上了,人还是让省厅要走了。后来见李博浩在省厅干着主持人和记者的活,他顿足捶胸,说“大材小用了”,蠢蠢欲动想再把人给要回来。没出一年,又听说李博浩正式调进虞城市局刑警支队了,他是咬牙切齿,至今每次去省厅遇见当年要走李博浩的宣教处处长现在的刘副厅时心里立刻就会觉得气儿不顺。再加上女儿结婚后没两年又离婚了,这些年每次看见李博浩他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觉得女儿的这一辈子,都被那个刘副厅给误了。他用力在博浩臂膀上拍了几下,结实的肌肉拍上去手感不错:“怎么样,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哪有时间?”博浩和陈凯同时笑着拒绝金局的让烟。金局边在陈凯打着的火机上燃烟边笑着说:“虽然条件好,也别太挑,你今年三十五了吧?再挑下去,就只能在二婚堆儿里找老婆了。不过离过婚的女人更懂得珍惜家庭和婚姻。”博浩笑而不答,端着金局的杯子去饮水机前续水。金局及时转换了话题:“说案件!说说,啥情况?”

虞城市城管局一直属单位财务科长兼出纳罗中原沉迷赌博,利用单位财务上的监管漏洞,不到一年时间先后挪用了200万元公款。最近听说一把手将调离,要进行离任审计,心知将东窗事发索性又取了20万元现金逃离。第一站去了开封,第二站来到青城,查知其堂弟罗森是市第三医院财务人员,专案组担心他经手的账目上也出现问题便及时通报了青城警方。但是因为罗中原目前还没有与任何人接触,专案组不想到打草惊蛇,所以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本来该案应该由经侦调查,但是当罗中原突然携款消失后,主管会计杜林立刻报案说罗中原在其茶杯中下毒,导致其这一年无法正常工作。开始办案人员以为他是怕承担责任,但是通过调查证实年仅29岁一向身体健康的他近一年经常胸闷气短并伴有低烧,甚至去过一次北京,但是医生均没有确定病因,每次发病后他在家休养几天后身体便完全恢复正常,但是一到单位上班不出两周就又会犯病,老婆单位有位懂风水的说是他工作单位方位与其八字不合,正怂恿他调动呢。因为截报案时杜林已经在家中休养了半个月,法医说查血液药物残留估肯定没有用了,侦查员在其办公桌上看见他常用的茶杯被清洗得很干净,就把他茶叶桶里剩下的半桶毛尖茶取走化验,并无异常。既然初步可以确定杜林反复发病属于反常情况,为了防止万一,李博浩就让单位通知杜林到自己办公室一趟。侦查员将那半桶茶叶放回原位,杜林说:“没错,这确实是我的茶叶。”“你怎么断定是有人在茶杯里投毒了呢?”博浩问。“我吧,就喜欢喝茶,这一年老觉得泡出来的茶不是味儿,还以为是过去那个紫砂杯用得时间长了,就换了个杯子......”他边说边打开茶叶桶,只看了一眼就说:“不对,这不是我的茶叶。”侦查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忙对博浩解释:“李队,这绝对不会错,是原物。”杜林急得连连摆手:“这茶叶桶确实是我的,但是里面的茶叶不是我的。”“别急,慢慢说说。”博浩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我这桶毛尖是两年前买的,茶喝完后就经常买散茶放桶里,最近几次我买的都是龙井茶,龙井茶叶片扁平没有毛,毛尖叶片略卷有毛。”杜林说完,李博浩突然问:“你以前用的紫砂内胆的杯子没有扔吧?”杜林愣了愣:“没有扔。”见李博浩笑着看自己,他忙弯腰从办公桌放电脑主机的柜子里拿出了杯子,一名侦查员立刻拿出证物袋把杯子装上。旧杯子里果然查出细辛醚成分。细辛醚长期少量服用会导致血压、体温上升,长期超量服用会导致死亡。杜林很懂茶,连龙井和毛尖细小的差别都可以一眼看出来,茶叶里混入了细辛末他不可能没有察觉。那么,罗中原为什么换掉茶叶呢?

正说着,金局电话响了,他接听后对博浩说:“咱们只向三院的党委书记和卫健委纪检上的人通报了案情,他们对院里人说是巡察组将对卫健系统展开巡察,要求院财务人员今天全体加班,对院三年以来的财务账目进行自查。医院说罗森下午向科长请了个假,网上订了今晚八点的电影票,估计七点半会离开医院,跟踪人员打电话问他们是留下继续等医院的查账结果还是跟踪罗森?”博浩看了下手表,已经七点了:“这样,让他们继续守在财务室,我和陈凯去盯罗森,不过,您得派个司机,我们对这儿的路不熟。”“在青城呆了两年多你还路不熟?不熟是没在这谈对象,不然哪一条马路都得让你压平了。”金局呵呵笑着,送他们出门。

车子刚停在医院南门,博浩就接到电话,说罗森已经离开财务室了,他应该会直接开车去电影院,医院有两个出口,现在已让北门暂时关闭,所以罗森只能从南门出,他开的是一辆白色本田,尾号306。

罗森的车离开医院后并没有开往电影院,而是驶入信达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罗森让司机把车停在路口,他和陈凯步行下车,问了保安得知停车场只有这一个出口,两人就在出口处等,几分钟后,罗森走出地下停车场,在商场门口与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挽手进入商场。

葛潇做的晚饭是蒸米饭和红烧排骨、海米冬瓜,父母对她的厨艺全无挑剔,吃得很香。吃饭聊天是一家三口最喜欢的交流时间。葛妈说起下午超市里发生的事情:“今天我和你爸在超市看见一男的,看那年纪和你爸差不多大。”葛爸嫌恶地说:“你别拿我和他比!”葛妈忙安抚地往他碗里夹了快排骨继续说:“他用摸人家小姑娘的屁股,小姑娘扭头看的时候,他没事人似的赶紧低头挑水果,把我气得呀,要不是你爸拦着,我非教育他几句不可!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干那种缺德的事儿,要脸吗?”说着用筷子猛戳一块冬瓜:“再看看现在明星们,三天两头的不是吸毒就是外遇,还有的电视剧,那演员都几十几的老头子了,整天和小姑娘演情侣,还那么亲热,大人看了也学坏更别说孩子了。”说着拿眼睛瞟老公,老公忙点头:“是呀,影视剧尤其是演员对青少年的思想观念和审美文化有着很大的影响,所以应该多传递正能量,作为公众人物,必须要先做人再演戏,要引领良好的道德风尚。”葛潇连连冲葛爸竖大拇指:“佩服!您就是我妈的神注解。”然后摆出一副看尽世间百态的神情:“在公交车和超市里耍流氓的那号档次太低。您知道什么叫高档次耍流氓吗?那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流氓你了,你还不敢吭气儿。我们局那位主管财务的“祸害”局长整天把廉政挂嘴上,党徽戴得那叫一个风雨无阻。酒一喝大,就把女下属叫去谈工作,搂肩膀、握手那是家常便饭;每次去喝酒非得带上一个女下属,喝多了摸几下,你敢说?和谁说?谁说谁丢人!”葛妈紧张地问:“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这样?他要是敢叫你去喝酒,直接让他喝尿去!”“真是我亲妈!心照!”葛潇的嘴巴凌空“叭”地冲妈妈亲了一口,继续说:“他平时啥活不干,但是工作上有了成绩大会小会的往自己头上戴高帽,芝麻大点失误把底下人吵得跟孙子似的,我就看不上他那副前倨后恭的嘴脸。要我说,这种垃圾就不配当领导,还共产党员呢!”葛潇说着一脸的嫌恶。葛妈忙说:“他只要不找你的事,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当心他给你小鞋穿。再说他要是贪污腐化了,轮不着你出头,自有纪委去办他了。”“关键是他大错不犯,吃个喝个,手贱点,拿他没有招呀。所以,就是这种苍蝇一样的所谓领导干部败坏了党员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大好形象。”说着说着,葛潇还来气了:“现在的公务员制度就是有问题,干部能上不能下,工作干不干,干多干少无所谓,只要会拍领导马屁,多到领导那汇报汇报就行了。我就觉得国外的公务员,你干好是应该的,干不好就罚,晋升、涨工资的过程没有丝毫人为干预。中国为什么那么多官员腐败,就因为......”。葛爸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扯远了哈,国外的公务员制度也得辩证地分析,公务员制度是各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产物,各有利弊,你别傻傻地还以为外国的月亮就一定是圆的。”葛潇咬了咬筷子头,嘻笑着:“我很理性,我绝对相信所有人看见的月亮都有阴晴圆缺。”爸爸感慨地说:“你们这些孩子,包括你妈,看问题要客观,凡事要看主流,别一棍子划拉一大片。影视剧作品和演员还是优秀作品、好演员多吧?再说你们局,绝大多数同志都是勤勤恳恳工作的吧?总不能因为极个别人的低素质就说你们局的人都是些斯文败类吧,别忘了这其中也包括你。”不等她狡辩,葛妈瞪着圆眼睛说:“真是的,现在的孩子真不懂得感恩,动不动就是国外好,国外那么好怎么不给你发工资呀?也不想想,你们吃的,喝的都谁给的?把你扔回旧社会,饿你几天看你们还那么多怨气不?”这下子葛潇更来劲儿了:“切,我又没说国家不好!我是说极个别领导需要加强道德修养!再说了,就好像你吃过旧社会苦似的。”每次争论到这个话题,葛爸绝对和葛妈同一条战线:“那么多革命先烈前赴后继肯定不是为了极个别人,而是为了全中国像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样的辛勤工作,踏实做人的人过上幸福生活。”葛妈话匣子的也被女儿开启了:“比起你,我和你爸爸小时候那就算是吃过苦。那时候你姥爷开会带回来几块泡泡糖,我还记得名字叫大大泡泡糖。我和你小姨高兴的呀,整天揣兜里放软了都不舍得吃。你姥姥说她的妈妈,就是你太姥姥。七八岁就去给别人当童养媳,冬天白天下河把冰砸开洗衣服,手冻烂了又痒又疼还不敢哭,晚上睡在柴房里,冻醒了就抱着狗取暖,晚上想妈妈了,就偷偷哭一阵。到现在你姥姥提起来还伤心呢,说她妈没赶上今天的好日子。”葛潇想起姥姥有一次提起自己的妈妈,说70年代初,日子才刚好过一点,太姥姥、太姥爷就相继去世了,她说太姥姥常说哪一天她要是能买好多的肉一顿吃个够,那该多好。太姥姥没享受过今天的好日子是姥姥最痛心的事,可惜永远也弥补不了。当时听得葛潇鼻子也酸酸地。

见女儿不再辩论,葛妈就主动换话题:“你晚饭后别玩电脑了,咱们仨去散步吧?”葛潇眼睛忽闪了几下:“你和老葛去吧,我和罗森约好去看电影,他票都买好了。”葛妈先是失望,继而高兴:“就是,恋爱恋爱,不联系咋相互了解呀。不过,看完电影早点回家,不许拐弯儿。”葛爸听了立刻笑着说:“按照家庭公约第四条,谁不提前请假就不参加家里的集体活动,得洗碗。”“哼哼。”葛潇鼻子里冒着冷气:“咱家的家庭公约,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吧?剥削亲闺女你们的心不痛吗?”爸妈胃口极好的边吃边聊,完全不理会葛潇的抱怨。

洗过碗,葛潇就去自己房间化妆了,半小时后打扮得美美的她拎起小包,蹲在沙发前搂着葛妈的腰,把脸贴在她腿上:“如花,我去看电影了。”“如花”是葛潇给葛妈起的外号,因为葛妈说自己年轻时比她漂亮。“如花”抖抖肩,头也没回:“看完电影早点回来,别让我们担心。”“得令!”葛潇冲端着茶杯正笑看自己的葛爸摆了摆手:“老葛,我走了,没事别招惹如花,你一惹她她就给我上课,您体谅下闺女我的痛苦!”老葛笑着摆手让她快走:“别贫了,一会电影都演完了。需要送你不?”“不用!”葛潇笑着都出门了又退回来,盯着葛爸的脑袋:“老葛呀,你要管理好你的头发,它们可是在大踏步撤退啊,我都看见你的头皮了,对它们必须严格管理!”葛爸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顶,挥手撵她快走。

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十分钟,葛潇掏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才看见罗森发的微信,说是医院加班,看不成电影了。微信是罗森买过票后一小时发的,那时葛潇正在厨房做饭。她有点生气,单位加班,难道就不能打个电话说一下吗?她拨通了罗森的电话,响了几声后罗森才接,葛潇埋怨他不看电影也该打个电话来的,他说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平时并不喜欢看电影,今天也许是实在无事可做了,所以电影看不看,也无所谓,我更没有想到,你会三四个小时不看微信,我经常因为期待你的微信会每隔十分钟看一眼微信的。葛潇被他这一套没来由的话说得有点蒙,说了句“神经病!”就挂了电话。

她再次打开微信,仔细看之前与罗森的聊天。这才发现在通知她看电影的时间地点之后不到半小时,罗森又发了两条微信,一条是:我一直认为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上,你是在边走边看,所以对于我们之间关系的走向,我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另一条是:单位临时有事需要加班,今天电影不看了。

读高中阶段有过两个男生向葛潇表示过好感,说实话那两位男生都没长在她的审美上,她均以不理不睬给予了拒绝。但是她有过怦然心动的时候,大二时她偷偷喜欢上了一位学长,那位学长当时已经在和一名系花谈恋爱,学长算不上英俊,但是高大时尚。而葛潇暗恋上他也仅仅因为在校园里他扶起摔倒的自己时那修长的双手和那好听而温柔的一句:“没事吧?”。她默默关注着学长的一举一动,期待着每一次与他的偶遇,甚至再次相遇时他虽然一副根本不记得葛潇的表情,但是仍然礼貌的微笑也令她着迷。暗恋虽然痛苦,但是因为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因为没有彼此的了解,留下的就是最美的想象。但是和罗森之间却没有那份激情,刚开始时不见罗森的时候也想见他,见了面总觉得搜肠刮肚没话找话说有点累,而且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却经常是说着说着就开始话不投机,十之八九的约会是不欢而散,于是他们之间的交流转移了阵地,通过微信和电话聊天的次数逐渐频繁,而文字产生的歧义又引发了无数次文字战役。因此罗森的这两条暗示非常明显的微信,并没有能够令葛潇多想。

不知不觉,葛潇走到了信达商城的门口。信达是本市比较有品质的商场,晚上比白天热闹,是年轻人购物、用餐的好去处。葛潇的家教很好,她不习惯接受异性的礼物,甚至于吃饭时如果上一餐是男孩子付款下一次她一定会抢着付款。所以罗森在他们第一次逛商场时替她买的那条化妆品令她不安了很久。在叶子建议下给罗森买了一个钱夹子,谁知道他看了不屑地说:“现在谁身上还带现金啊,买这个真多余。”葛潇听了满心的期待立刻变成一股怨气,便劈手夺回钱夹子扔进自己包里,两个人为此十几天不搭理彼此。唉,葛潇叹气,信达商城带给她的回忆还真是不愉快。

葛潇比叶子小两个月,因此司想一直戏谑地叫她“小姨子”,从高三就认识这一对早恋的反面典型,月底是司想生日,他让“小姨子”送他一对羽毛球拍。葛潇当然会选择网购,不过正好来逛了,顺便听一下导购推荐的品牌和价格,背影,身边还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那一瞬,葛潇的心被眼前所见吓得狂跳,她迅速躲在立柱后,稳了稳心神,再次仔细看过去,真的很像罗森。她还有是不敢相信,就掏出手机,拨号的手有点发抖。“你在哪儿?”话一出口,葛潇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点抖。她盯着那个背影,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掏出手机,看一眼号码又扭脸看一眼身边的女孩子,略落下几步,背转身体,却完全面对了葛潇,他的表情是不耐烦地:“不说了吗?在单位加班。”“和你一起加班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如果不是商场里不聚音,罗森该听出葛潇的语调冷得已结冰。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男的!”葛潇冷笑:“那么站在你身边那个披肩发的女人,是人妖啦?”罗森愣了,抬眼张望,终立刻看见距自己不足十米,身穿白色风衣的葛潇。他低头挂断电话,却没有走过来,只是看着葛潇,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懊丧。那个女孩子顺着罗森的目光也看见了葛潇。女孩子很清秀,像是韩剧里走出来的姑娘,因为觉得她漂亮,葛潇心头的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怎么办?冲过去打罗森一巴掌?似乎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达到用暴力去发泄情绪的程度;或者是哭着去质问他?葛潇对他的爱也没有到用眼泪去诀别的程度。但是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僵硬的笑容迎着这一对男女走过去,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么美好的事情弄得如此苟且?罗森,你没有那么优秀,告诉我一声,我肯定成全你们。还有,你!”葛潇指着那个女孩子:“以后一定要看好他,别让他养成狗改不了吃屎的坏习惯!”说完转身走了。几秒钟后,女孩子终于从迷茫中反应过来,冲葛潇的背影大声地说:“你才是屎呢!神经病!”

一边走一边还是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为什么哭呢?她问自己。半年前,罗森第一次吻她时,她觉得他的口水都流进到自己嘴巴里了,很是恶心,那以后她闪避着他的吻,她知道这样做会让罗森难堪,但是,她真的很抗拒他的吻。不止一次她想,自己一定不爱罗森,不然不会嫌弃他,或者说起码现在还没有那么爱他,做不到接受他的一切。那么,今天为什么哭呢?分手也挺好的呀,既然那么久了还不爱他,证明他不是她的白马王子呀。可是她就是觉得委屈,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孩子,并且还偏偏让自己撞上。幸亏是晚上,幸亏路灯没那么亮,幸亏人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幸亏没有人在意哭泣的她。

这是什么情况?博浩看着跑出去的葛潇,忙拉了一把因为那句“别让他养成狗改不了吃屎的坏习惯”还咧着嘴傻笑的陈凯,让和司机继续盯死罗森,他去跟踪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孩子。反应过来的陈凯忙说:“我去跟那女孩子呗,弄不好还能成就一段......”被博浩看了一眼,讪笑着捏捏自己的耳朵,咽下后半句话。

李博浩跟着葛潇走了约一个小时,终于看见她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下了。“这丫头还真能走。”博浩习惯性地脱下外套,站在树影里带上耳机佯装接电话。

葛潇拿出手机看,她以为手机里一定会有无数个罗森打来的未接电话,但是,一个也没有。她打开微信,有他发来的一句话“对不起,真心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她盯着这条微信愣了好一会,心里反复整理着谴责他或者表示非常无所谓的语句,但最后只回了三个字:去死吧!

那三个字发出去,葛潇心里舒服了很多,眼泪也就慢慢地止住了。春寒料峭,她这会才觉得冷,哭过的脸上皮肤紧紧地揪着,她用双手在脸上揉了揉。身边走过一对情侣,女孩子说:我觉得开封可好玩了,尤其是住在那个叫“时间廊”的旅馆里,特有感觉,那的小吃超好吃,要不是赶着上班,真想在那多玩几天,我是不是吃胖了?男的说:不胖,不过,你胖点更好看。两个人说着笑着走远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听着女孩子的娇笑,葛潇的心一阵刺痛。

博浩默默看着这个忧伤的女孩子,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丹丹。丹丹是某中学的英语教师,还是支队一位前辈的侄女,刚见几次面,他就发觉她有公主病,太娇气不说脾气还大,有一次她临时约博浩见面,博浩当时正在案子上无法赴约,她就把自己手机摔了,消气后自己买了部新手机,还把摔坏的手机拍给博浩看。那一次博浩真生气了,就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再见面。但是女孩子很主动,再而三的约他,发誓以后一定不再任性。除了过于任性,丹丹是一个非常黏人也很让人有保护欲的女孩子,接触日久,博浩渐渐对她生出了感情。可是,因为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面,每次见面后送她到家门口她都会哭。博浩常常被她突然的眼泪弄得心慌意乱,觉得他们之间的每次见面都仿佛即将面临一次生离死别,所以内心里开始抗拒与她的约会。这样的日子久了,丹丹就闹脾气,不停地说分手,每次分手后她又会后悔,要死要活地主动和好。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年,在她又一次提出分手后,博浩决然切断所有与她联系的方式。丹丹哪里肯就此甘休,先是搬出叔叔来做说客,见没有用,自己的手机号码又被博浩打入黑名单,就先后买过三个手机卡每天不停地往博浩手机上发信息,打电话求和,最后又以自杀相威胁,说博浩如果不到,她就喝药。那条短信收到后,博浩妥协了,他手里紧握着丹丹拿来威胁他的一那瓶安眠药和她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帮她分析,以她的条件和性格,她应该找一个工作比较安逸,性格比较随和的人做男朋友,那样她才能够继续或者永远做她的小公主;而刑警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晨昏颠倒的作息时间,和无法享受的节假日;因为看多了生死,很难动感情心肠也比较硬,不会也没有时间去哄女孩子,结婚后更加如此,女孩子嫁给刑警就要做好独自承担所有家务的思想准备。并明确告诉她,他们之间绝无继续的可能了,最后表示可以做她的哥哥,有什么困难他会帮助她的,并主动加回她的微信。

这次深谈效果不错,丹丹又在短信、微信里纠缠了两个多月,而每次收到博浩的回应最少在发出信息几小时后,她那把爱情的火焰渐渐就熄灭。现在和丹丹彻底分手已经两年了,博浩还是对陌生来电有戒备感,直到前不久听说她准备结婚了,博浩才觉得如释重负。此刻,看着独自在冷风里消耗着内心痛苦的葛潇,他想到也许以前的丹丹也这样一个人默默痛苦着、孤单着,于是,他瞬间就原谅了丹丹各种的坏脾气和极端做法。

指挥中心将葛潇的个人履历连同照片、身份证信息发到了博浩手机上。已经快十点了,葛潇终于站起身,沿着绿化带慢慢走,博浩隐约听见她在说着什么,可惜听不清楚,就缩短了跟踪的距离。“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即将来临......”女孩子大声朗诵着,反复朗诵了三四遍,然后听见她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太好了,我可以开始新的恋爱了!这一次一定要找苏志燮那样的人做男朋友!”

葛潇站在路边,一直往身后方向看,脸上已无悲伤的表情。博浩见葛潇一直往自己这边看,猜测她是在拦出租车,现在应该不太好叫车,因为走这一路几乎没见到空车。心想假如她坐车走,自己不就跟丢了?于是,他也伸手拦车。终于,一辆出租停在博浩身边,上车后博浩对司机说:“接上前面那个女孩子,就说可以拼车。”

葛潇被司机招呼着坐在副驾驶位置,她边系安全带边说:“啊呀,我正郁闷呢,好容易来了辆空车,又被人先拦了,谢谢您让我拼车。”司机说你谢谢后面那位先生,他同意你拼车。葛潇扭脸,那个人坐在自己正后方,看不见脸,于是说了句“谢谢”,没听见后面的人吱声。车里此刻响起的音乐是安德列.波切利的《无尽的吻》,是李博浩很喜欢的一首单曲。“他的声音真好听。你知道吗?美国人赞美他的嗓音说如果上帝会歌唱,那么他的歌声应该像波切利那样。”葛潇赞叹地说。司机说这些歌都是我女儿下的,我更喜欢听刀郎和凤凰传奇的歌。葛潇说波切利的歌儿确实不适合在车里听,然后幽幽地:“可惜他是盲人。上帝关上了他的窗,却为他打开了一扇门,给了他一个最美的歌喉。唉,我愿意用我前男友的眼睛,换他一天的光明。”“嚯,够狠的啊,你前男友就那么招恨哪。”司机笑了,葛潇也呵呵地笑。稍倾,司机说:“我就常说我女儿,小两口没事别吵架,这世界上谁最亲?除了父母就是你的那一口子,气自己最亲的人,傻不傻?”葛潇不知道司机这番话的含义,因此无话。博浩知道,司机是误会自己与葛潇的关系了。

下车时葛潇付车费,司机等了片刻,见坐在后面的人不说话,就收了车费。葛潇刚走到一丛灌木旁,一只小白猫就娇滴滴地叫着凑了过来,葛潇从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用牙撕开肠衣喂猫,边喂它边看灌木下面,那里摆着两个一次性餐盒,一盒水、一盒猫粮,她用手掌抚摸着猫咪的脑袋:“猫咪,你现在很挑食嘛,为什么不吃猫粮呢?”小猫贪婪地吃着火腿肠,葛潇陪它玩了会儿,上楼去了。博浩在出租车坐等了约十分钟,才让司机把车开往青城市公安局。

进门,葛妈还在看电视,看见女儿很是欢喜:“什么片子?好看吗?肚子饿吗?快去洗手,我给你炖了银耳汤。”转身走向厨房的她突然止步,扭头看着女儿的脸:“怎么了?”手在女儿脸上轻轻地抚摸着:“这小脸怎么冻得这么红?”葛潇眼中本无泪,被妈妈的手一触碰,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索性趴在妈妈肩头,抽抽嗒嗒地哭起来。葛妈立刻联想到自女儿开始谈恋爱以来她最担心的问题上,心里一慌眼泪也下来了:“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到底怎么了?”葛爸闻声都没来及摘下鼻梁上架着的花镜,快步从卧室出来,把女儿扶坐在沙发上,瞪着妻子:“就喜欢大惊小怪,干什么呢?”看懂了丈夫的眼神,葛妈忙忍住泪,手一直在女儿肩头摩挲。听到女儿说出分手的消息,夫妻二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说:嗨,这么点小事,吓死我们了。等女儿情绪平静下来,葛妈才问:“怎么就分手了?不是看电影去了吗?又吵架了?”葛潇就把事情原尾说了一遍,还让葛妈看微信。字斟句酌地看了微信后葛妈愤愤地说:“早分早好,这种朝三暮四的人,幸好他的尾巴现在露出来了。咱们肯定能找到比他好的!”葛潇赞同地狠狠点头,想了想,又说:“那,我送给他一块手表,他也送了我一块,怎么处理呀。”爸爸说:“这个不重要,如果他提出归还,就还给他,如果他不提出还,那表你也别戴了,爸爸再给你买一块。至于咱送他的,咱不要了,要回来也没人戴。处理这种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你要相信,最好的缘分一定在不远处等着你呢。”葛潇仰起脸,把后脑勺放在沙发背上,叹气说:“分手倒也无所谓,我恨他还没分手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恨他不明明白白地提出分手,而要和别人玩暧昧!”

这一夜,注定会失眠。葛潇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情也愈发地烦躁。她每隔几分钟就去看一下手机,罗森再没有发来一个字。于是,快十二点时,她毅然决然地删除了微信和通讯录里的他。

漆黑的夜里,葛潇独自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她想找人问路,就朝着不远处的灯光走去。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面花墙,白色、粉色的蔷薇花密匝匝从墙头垂下,淡淡地、独特的花香扑鼻而来。扭头看身后,正对着花墙的是一家旅馆,旅馆门头上有一块不规则的木匾,上面有三个字,因为光线暗,看不清楚,她努力踮起脚尖看,眼前仿佛被迷雾阻挡还是看不清那是什么字。她看见旅馆里坐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身边卧着一只金毛狗。“请问,这是哪?这是什么旅馆?”女孩子用好听的普通话笑着说:“这是开封,我们的旅馆名字叫时间廊。”开封?我怎么到开封了?“时间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正在凌乱的葛潇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枪响,她很害怕,正欲跑向女孩子,这时一个男子走进店里:“你们!快跟我走!”女孩子叫上金毛狗,拉着葛潇跟在男子身后就走。看背影,男子的个头很高,穿着军装,腰间好像还有枪。“他是谁呀,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葛潇无助地问女孩子。“他叫李博浩,是我店的客人。”女孩子答。葛潇“嗯”了一声继续跟着跑,不由地自问,为什么要跟着一个住店的个人身后跑呢?犹疑间,又听到一声枪响,前面那个高高的身影晃了晃,栽倒在无边的黑暗中,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博浩!

那声“博浩”一出口,葛潇就醒了,一身的汗,心脏似乎就要随着那声凄厉的呼唤跳出胸膛,她手捂着胸口,莫名地哀伤着,奇怪地想:李博浩是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

葛潇走后,罗森与披肩发的女孩子发生了口角,两个人僵立了十几分钟,最后言归于好,一起在商场买了些零食。资料很快传到陈凯手机上,那个女孩子是罗森同院的护士,与罗森之间的关系在医院里已经不是秘密。离开商场,罗森和女孩子回到罗家后就再也没有下楼。

凌晨两点,医院和国土局陆续传来消息,初步核查,两单位账目的银行账余额加上库存现金都与银行对账单基本一致。博浩与金局碰了个头,决定立即与罗中原正面接触,恰在此时,金局电话响了,指挥中心说罗中原主动投案了。

结束审讯回到房间已经是凌晨五点。陈凯还处于兴奋状态,非要和李博浩比做俯卧撑,做到78个时他就趴床上不动了,李博浩只比他多做一个,就笑着去洗澡了。

躺在床上,两个人又说起刚才的审讯。罗中原挪用的200万元公款,被他赌博挥霍了170多万。问他带走的20万元现金下落,他说丢了。办案人员从罗中原身上只找到3千元,加上手机绑定银行卡的余额加起来也才8千元,也就是说还有近19万元现金没有下落,无论怎么问,罗中原都说是丢了。陈凯分析他可能抱有一丝侥幸,想给家人留点应急的钱。李博浩同意这个说法,不过19摞百元大钞目标是比较大的,想藏得安全又隐秘,也不是太容易。根据目前监控的情况,他没有将钱存入银行,只能是将钱藏在某处再设法通知某人藏钱地点。

至于往主管会计杜林杯子里下药的事,罗中原一直不肯承认。直到侦查员把从他家里搜到的中药锅和他藏在橱柜下面的细辛粉末照片发来,他才叹了口气,在办案人员的讯问下,他如实交代了:“我爱赌博,开始是三五百的输赢,后来嫌不过瘾,输赢逐渐从一晚上三五千,增加到三五万,我挪用公款也是从五万,到五十万,最后是两百万,我一直坚信我可以翻本。但是杜林财务经验比我丰富,他只要在,我挪用公款的事儿肯定会在我补上亏空前被发现。我曾经听人说起细辛少量可以让人昏沉沉地,我没想害死他,就想让他不能正常工作。于是我就买了些细辛,开始一直是我在家里煮成药汤带到单位,乘他不注意倒进他泡好的茶杯里。最后这一次他又请病假了,我就买了个小钢磨,把细辛打成粉末,放进他茶叶桶里,但是细辛末是黄色的,放进茶叶里挺明显的。我就买了新茶叶还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老一要调走,唉!”

怎么又走进审讯室了?罗中原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挪用的钱都输牌桌上了,以我的经济条件肯定还不上了;我往杜林茶杯里放药的事,我也承认了,但我这属于投案自首,是要被宽大的。“时间廊”?一抬头,博浩看见了挂在旅馆门前的这三个字,自己怎么来这了?这不是罗中原在开封逗留时住的旅馆吗?一股幽香吸引了他的视线,在旅馆对面有一面开满鲜花的墙,花香扑鼻。他推门想进旅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呼喊:博浩!他忙回头,什么也没看见。那一声喊,令博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睁眼,天已经大亮,看表八点了。

罗中原到青城后,直到投案,期间并未与罗森及其家人有任何联系和接触,所以他们决定带着罗中原先回虞城,这边还由金局负责,暂时不取消对罗森、葛潇的监视。

返程的车上,李博浩随手用手机搜索了几个字:开封-时间廊。立刻出现了旅馆的预定电话和宣传彩页,他的目光被死死锁定在一张图片上,那面花墙后面的“时间廊”旅馆,及旅馆门头的匾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如果说这个地址出现在梦里是因为嫌疑人的口供里有的话,那么,怎么可能梦中出现的那些细节都和网页图片一样呢?

难得休息一天,李博浩想回父母家去看看。手机响了,是姚斌娜打来的。“队长,今天放假,我中午想请队里人吃饭,您也参加吧?”斌娜上个月解决了个副科,队里人都吵吵着让她请客,因为忙就一直拖着。“女孩子请什么客,你明天买点水果什么的,放队里让他们吃就行了。”博浩说。电话那头的斌娜说:“也不是仅仅因为提拔的事,来咱队两年了,我也想请大家吃个饭。”听她这么说,博浩不好继续替她拿主意,于是说:“好吧,那么你们去吧,我今天有事就不参加了。”斌娜失望地:“啊,您去不了?那,我就改天再请。”不等博浩说出不必改天,她又柔柔的说:“您的伤还没全完好,要注意休息。”博浩道谢,挂断电话前他突然问:“你知道苏志燮是谁吗?”“谁?苏志燮!队长您还知道苏志燮啊,他是韩国明星,超帅的!”那边传来斌娜兴奋的声音。

挽起袖子看自己左小臂的伤,伤口基本愈合了,缝线处皮肤发红,微肿,像是趴着一条蜈蚣。这是执行任务时受的伤,但是何时、怎样受的伤他根本不知道,还是回到队里斌娜最先看见有血顺着他的手滴在地上,惊叫起来,徐支听说后跑过来硬是送博浩去医院做了伤口缝合。

博浩的母亲自吴可欣事件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教课,两次乳腺癌的切除手术让她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虽然家里的经济状况因为有老舅的支持一直还不错,但是她最常讲的一句话是“我拖累你们了”,她还会祥林嫂一般反复唠叨两件事情,一件是丈夫无耻的出轨与背叛,一件是吴可欣早恋的事情她处理得很得体。父亲刚退休两年,这两年与妻子朝夕相处的折磨令他须发皆白,不过他病并没有过多的怨愤,他想,这也许就是因果轮回吧。

一走进楼道,就听见了“点点”汪汪的叫声。博浩跑步上楼,母亲抱着“点点”在门口迎候:“哎呀,还是我们点儿耳朵好,老远就听见哥哥回来了。”看见博浩,“点点”激动得把身子探过去求抱,博浩接过它来狠狠亲了几口。父亲慈祥地笑着:“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你妈给你做鱼吃。”“今儿没买鱼呀,那我现在去买。”博浩转身欲下楼,母亲一把拉住他:“你赶紧歇会儿,我去买。”“我换件衣服陪您去。”博浩脱下深咖色半大风衣,换了件运动服,跟母亲身后。楼院子里遇见吴阿姨,她拉着博浩的手夸赞个不够。一坐上车母亲就说:“你吴阿姨也真是的,自己女儿个子那么低,每次见到我还总打听你谈朋友了没有,我是不可能让她女儿做媳妇儿的。”博浩笑着:“吴阿姨那是客气话,她女儿那么漂亮,肯定早就谈朋友了。”“吴阿姨的女儿漂亮是漂亮,就是个头有点矮,再说邻里邻居的,将来成不成的,邻居都不好做。”母亲看着专注开车的儿子的侧脸,儿子感觉到母亲在看自己,也扭脸看母亲,微笑着:“想儿媳妇了?”母亲轻轻叹口气:“这事儿,急不得,谁让你有个多病多灾不争气的妈呢?我儿子这么优秀,总会有七仙女下凡的。”博浩笑着握了握母亲的手。

博浩最爱吃母亲做的清蒸鲈鱼,她在鱼快出锅时往鱼身上洒十几片芹菜叶,那无与伦比的味道令博浩每每想起都会口舌生津。见博浩埋头大吃不理睬自己,“点点”扒着他的腿求抱。博浩说:“别急,吃完抱你。”母亲不乐意了:“你抱着它吃呗,看把我们点儿急得。”父亲不满地说:“你让儿子好好吃顿饭不行?点儿,过来,我抱。”“点点”呲着牙扭头冲父亲汪汪了两声,博浩忙弯腰抱起它:“好,好,我抱我抱!”“点点”是博浩在路上捡回来的流浪狗,刚开始看见狼狈而瘦弱的它,母亲很反对嫌养狗家里脏,还有味儿。结果养了不到一个月,“点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直接跃升到博浩前面。“点点”很善于察言观色,是母亲的铁杆小跟班,母亲不在家它还能和父亲友好相处。但是只要母亲在家,父亲但凡对母亲说话的语气重一点,它就立刻竖起背上的毛呲牙咧嘴,一脸的凶相。父亲不止一次和儿子嘀咕说这下子好了,家里本来就有头河东狮,现在又多了条仗势狗。“点点”的鼻子很灵,闻到了博浩手腕上的伤口,它伸舌头舔了舔,因为感觉到伤口处凉凉的,博浩不自觉地撩起袖子看一眼,眼尖的母亲看见了,一把抓过儿子的手臂,看见那蜈蚣样的伤口,她心疼的在伤口处轻轻摩挲:“让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怎么就当耳旁风呢?”博浩忙掩起伤口:“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划伤了,这不已经好了吗?”母亲眼圈一红:“我现在就剩半条命了,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依靠谁呀。”父亲叹气,放下了筷子。博浩忙把椅子拉近母亲,搂着她的肩膀哄她。

下午,博浩陪父亲在阳台上打理他种的花。父亲请人沿阳台内壁做了一个四层花架,二层以上全部种的栀子花。第一层什么花都有,基本上是老同事、老邻居送来的濒死花木,经父亲打理后多数起死回生,但是被救活的花木基本无人再领回,一层摆不下时父亲就打电话让人来选花,仅限一层花木,栀子花他一盆也舍不得送。父亲边拿把花剪修整枝叶,边和儿子聊工作,叮嘱他注意安全,遇事冷静,大小是个队长,手底下也有十几号人,也要注意下属的安全等等。博浩连连说是。

博浩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光应该是小学二年级之前,那时家里其乐融融,周末父母会领着他轮流在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家里度过。一切的改变,是从李博浩小学二年级的下学期开始。母亲班级里有个叫吴可欣的女生早恋,下课后她把吴可欣和那个男生单独叫进自己的办公室批评了他们。结果吴可欣的母亲到学校大闹,说母亲败坏了她女儿的名誉,还动手搧了母亲的耳光。而校方为了息事宁人就逼迫母亲向吴可欣的家长道歉。母亲坚决不肯,学校就让她暂停教课,回家反思。

母亲被停课的次日下午,放学回家的博浩听有吵闹声从楼上传来,心知不好,急忙跑上楼,自己家里家外都是陌生人,还有穿警服的警察。原来吴可欣的父母纠结了几个男男女女来家里闹事,把家里砸得一塌糊涂,父亲出差在外地,是邻居们报了警。李博浩挤到母亲身边,小手一直在抚摸她凌乱的头发。母亲则呆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不哭也不闹,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这是你儿子?干这缺德事儿,就不怕别人把你儿子扔井里淹死?当街被人开瓢?”一个尖利的嗓子恶狠狠地说。博浩扭头看去,那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人,说话时双手叉腰,口沫横飞,看李博浩的眼神特别阴狠。“你住口!太过分了!你威胁谁呢!”一名漂亮的女警察呵斥她,她立起眼睛手指着女警察,不等她开口,女警察严厉得说:“把你的手放下!我再警告你一次!你今天带人来这是打砸已经是危害公共安全了,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拘留你15天!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人的工作、生活,再出言威胁,就是恐吓罪!”女人显然被女警的凛然正气震慑住看,小声嘀咕到:“你以为我是吓大的?你谁呀,警号多少?”李博浩冷冷地看那女人一眼,扭头走进自己的房间,稍倾出来,依然蹲在母亲身边。还是那个女人:“我告诉你,今天你不道歉,绝对过不去!”李博浩扫视狼藉一片的家,“突”地站起来,慢慢走向那个女人。这时,一双有力但却很温暖的手捉住了博浩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房间里推。进到房间他才看清是那名女警察,她的那双丹凤眼虽然满含审视却不严厉,她的手从博浩裤兜里摸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在博他眼前晃了晃:“小屁孩儿,你想干什么!小小年纪就想以暴制暴!”博浩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执拗地伸出手:“还给我!”女警察把折叠刀攥紧手心:“这世界上有好人,就会有坏人,用刀和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法律才能维护你的合法权益。只有自己不触犯法律,才能更好的运用法律去保护需要你保护的人。”她拿起博浩书桌上的一本语文书,在书的最后一页写了一组号码和一个名字:“我是这个辖区的管片儿民警,我叫徐晶。以后他们再敢来闹事,你打电话找我,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说完,她的手在博浩头上拨拉了一下:“放心,有人民警察保护你们的安全。”

那天以后,吴可欣的家人果然没有再来闹过事,但是母亲却经常生病,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再没有能够回到讲台上去。父亲那年刚升为处级干部,工作变得更加忙碌,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一天深夜,博浩被一阵杂乱的摔打声惊醒,从母亲歇斯底里地叫骂声中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了情人。终于,他听到父亲冷到骨髓的话语:“就你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谁能和你生活下去!我要离婚!离婚!”然后是“砰”地重重摔门声。小小的博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直到母亲卧室里传来绝望的哭泣,他才走进去,抱着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的母亲说:“妈,别哭,有我呢!”这一句话,让母亲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几乎哭晕在儿子的怀里。那一年,李博浩十一岁。

“嗨,小屁孩儿!”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博浩回转身,看见那张美丽的面孔,他礼貌地叫了声:“警察阿姨好。”徐晶依然是一身警服,看着博浩手里拎的菜:“这大礼拜天的,你不好好在家复习功课,还去买菜?”见博浩低头不语,又问:“你妈呢?最近还好吗?”博浩依然不语,她把手搭在博浩的肩头,与他边走边聊:“吴可欣早恋的事情,我去学校了解了,你妈妈的心是好的,但是做法确实有点太直接,所以,你不要再记恨吴可欣的父母,更不要做触犯法律的蠢事!他们素质差,我们改变不了他们,就应该改变自己。人一生之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千万不要整天被一点小得小失影响了情绪。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每一次的挫败都是在积累经验,做人的格局有多大,你就能站得有多高,只有站得高,才能行得远。”

高一那年,母亲检查出乳腺癌。从那时起,为了不让母亲劳累,他学会了做饭;为了哄母亲开心,他努力学习。高考时当一直心心念念以为他会报浙大的班主任听说他居然把第一志愿改成中国政法大学后,气得拍案而起。高考那年的暑假,母亲做了右侧乳房切除手术。

收到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李博浩跑向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说:“徐晶啊,调分局刑侦大队了。”于是,博浩又走进了天河分局。

大学第二年,母亲再次发病,左侧乳房也要做切除手术。医生说病理切片出来之前家属要做好癌细胞扩散的准备。医生的话瞬间把父子两人打入了冰窖。术前那晚,舅舅、舅妈一直陪母亲聊天到晚上九点多父亲还没有来。送走他们后,站在清冷的冬夜中,并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接受室友让烟的博浩突然很想抽烟,就跑步去医院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一盒烟,坐在住院部右侧小花园的一棵冬青树前的石凳上,接连抽了两根,隐约听见树后有一个男人的呜咽声,那仿佛从灵魂深处一丝丝逃出来的悲痛一下子就揪住了博浩的心,拽的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医院,也许是有些人重生的地方,也许是有些人一辈子的伤心地。他叹气,起身欲走,忽觉那呜咽声有些耳熟,轻轻走进小花园,看见了坐在凳子上把脸埋在两掌之间的父亲的身影。

万幸是母亲的癌细胞没有扩散,但是二次的放化疗对母亲身体伤害很大,她的头发全部掉完。这一次为了能够给予妻子更多的陪伴,父亲向单位提出离开领导岗位的请求。走出回忆,博浩不禁偷眼看架着老花镜欣赏花木的父亲,他头发稀疏灰白,背也略驼了,博浩鼻子发酸,伸手掸了掸粘在父亲袖子上泥土,父亲扭头看看儿子,慈爱地笑了。

葛潇拿手机的手有点发抖,网上搜索到的时间廊旅馆和梦中一模一样,那面不规则的牌匾,那面盛开着白色、粉色的小花的花墙。“妈!”她大声叫。昨晚入睡前,两口子不少说罗森的坏话,没责任心、见异思迁等等。早上起床后,他们心里猜度着女儿此刻的心情,都默不作声各自干着家务。听见女儿的叫,他们的心都不由哆嗦了一下,飞快来到女儿的房间。“妈,我小时候你们领我去过开封玩吗?”两口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地互相看看:“没有哇,开封我也没有去过。”妈妈说。爸爸想了想:“我开会去过一次,那是几年前了。”葛潇的目光再次落在手机上,轻轻地,好像在对自己说,也好像在对父母说:“我一定要去开封,立刻,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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