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两次抽空到楼下，都看到婆婆不断地挠头。婆婆已是耄耋之年，稀疏的银发贴在头皮上。
妈，是不是该洗澡了？
婆婆犹豫了一下，可不是。
这两天我抽空带你去洗澡。
一旦允诺下的事，是必须要做的。昨天下午四点多，把一堆该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后，我下楼，带婆婆去洗澡。我扶着她。我们娘儿俩一路说着话儿。我在路边小店买浴巾，叮嘱她不要动。就在等我的当儿，婆婆捡了一个小小的废纸箱，她熟练地把它撕开，折叠，然后放进随身携带的红色便利袋。对婆婆这个捡废品的习惯，我们几个做儿女的不知说了她多少回，她嘴上答应着不捡了，可是一见到那些废纸箱啊，塑料瓶啊，眼里就放光。你拦也拦不住，也就由着这位退休老教师了。
我们先来到近二十年前我们常去洗澡的海河浴池，不料吃了个闭门羹。拦了一辆车，我带婆婆来到位于嵩山路电视台对面的女子洗浴中心。因为国庆节的缘故，人很少，我们算是包场了。
妈，这回我不给你搓背了，请人家搓。搓完再推推盐，给你按摩按摩。咱也享受一回。
婆婆很听话。许是这一两年照顾偏瘫的公公太累了，她需要这样一个释放自己压力的出口。
我不停的嘱咐搓澡的阿姨小心，老人年龄大了，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阿姨很体贴，婆婆很满意。她说，这是她这辈子洗得最舒服的一次澡。
我先行出来结了账。她问我：多少钱？
不贵，几十块钱。
走出浴室，天已擦黑。婆婆腿脚不太灵便了，尤其是走夜路，时常深一脚浅一脚。我想拦面的，让她少走路，她执意要坐公交。拗不过她，就听她的。
坐公交。车上人不多。我扶她上了车，扶她坐下，我就坐在她后面的座位上。她往后扭了头，又扭了下头，我以为她在找我，说，妈，我在这儿。她没说话，再次扭头。哦，这回我看见了，在她的目光所到处，在后门附近，有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一个饮料瓶。我很担心她在下车时去捡那个瓶子。虽然乘客不多，也有四五个人吧！车在军分区停下，要下车了，我搀扶着她，经过垃圾桶，她没有动手。我舒了口气！然而，在下车的一瞬间，她还是动作麻利地攥住了那个瓶子！
我的妈呀！
妈，你！
我嗔怪道。
下了车，婆婆就迷路了。若不是我一直搀扶着她，短短的一段平路，她至少得跌倒两次。她的脚的确不大听使唤了。
我们到了家，公公坐在轮椅上。不说话。许久，他开口了。
我也是刚从外边回来，在门口等你到现在！蚊子把脚给咬的！
他很委屈，像个孩子。得病以来，他对婆婆越来越依恋。
灯光下，婆婆笑着给他解释。
我上楼。
晚餐桌上，我和孩子说着带奶奶洗澡的细节。
儿子静静地听完。然后他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奶奶吃过苦，她那一代人都节俭。你跟他们不是一代人，你自然体会不到她捡拾垃圾的心情。就如同我跟你不是一代人，不了解你们的生活一样。
儿子比我豁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