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五年前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女同学笑我,男同学不解。都不相信我的孩子已经7岁。不相信,毕业两年我就匆匆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是呢,学生时代,我可是个独身主义者,是男同学眼里难以亲近的孤傲女生。因为文学作品里,婚姻总是爱情的坟墓,或者说爱情终将被亲情所取代。从惊涛骇浪的爱变成鸡毛蒜皮的纠葛,我一度觉得这种终结爱情的过程太过残酷。
然而现在,在婚姻的殿堂里,先生和我已然携手走过了十二个年头,我却越来越享受婚姻,对我们今后的几十年充满了甜美的遐想。
生活是鸡毛蒜皮的,争吵是时有发生的,不安全感仍然隐隐存在。可是,我却享受着这种酸甜苦辣的生活,享受着在客观条件下主观的去创造生活。
我们每天都在恋爱着,却又不仅仅是恋爱着。
我们在彼此的世界里,每天扮演戏剧人生,表面戏谑,背后严谨。
早上,他先上班,我送他到门口,嘟起嘴,娇嗔的讨要一个KISS GOODBYE。他就一脸哄小孩的样子:“哦,好吧好吧,波儿一个。”
晚上,在家里的走廊里面对面遇上,他张开双手:”来,热情一点,扑到老公怀里来。”我就飞奔过去,跳起来,象八爪鱼一样,搂住他的脖子、夹住他的腰。他很配合的接住我。然后,抱着我走到儿子跟前晃两圈。做功课的儿子,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假装露出拿这对老顽童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晚上,孩子做完功课,我们一起去散步。他和儿子打打闹闹,我跟在后面。他就笑嘻嘻的逗我:“你看,我们像不像是老妈带着大儿子和小儿子?”只要我佯装生气,他便得意的哈哈大笑说:“我是不老男神。”
有时候,我忍不住质问他:“玩电脑玩到11点,也不知道出来把碗给洗了!”他就嬉皮笑脸的耍赖皮:“嗯……我懒嘛……对不起老婆……明天一定洗。”
有时候,一时兴起,他便扮演起莽汉,居高临下的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说:“小妞儿,给大爷亲一个。”
这是我们戏谑的生活情趣。这是被先生调教出来的轻松生活法门。懂得用恰当的角色扮演,去表达自己,慰藉对方,还带一点调侃。
这几年,我们怎么就逐渐打造出了这样的生活方式?我何时可以和先生比肩,成为一个幽默的妻子?细想来,一半源于先生及时行乐、回避严肃的天性;一半源于我爱揭疮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
当清晰的看见生活背后的艰辛,成长背后的伤痛;当对彼此的懂得达到一定的默契。反而发现,幽默与戏谑是非常好的互动方式。既然背后的痛苦和需求,彼此都了然于心,那何不抛开那些沉重的话题,挑选一个更加轻松愉悦的方式呢?
当我娇嗔的时候,我发展了自己不曾有过的一面,既丰富了自己的体验,更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让一贯不太自信的他觉得自己是个superman;当他耍赖的时候,也触发我的母性神经,提醒我莫要过于较真,让我无法对他再做指责。
带一点角色扮演的时候,更不需要讲究面子;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需求,变得轻快容易起来;调侃、喜剧化的气氛,也让对方轻松的接收到讯号,顺势切换到对应的角色上去。互相配合,夫唱妇随。
以前的我,是硬邦邦的女汉子,表达方法简单直接,甚至粗暴,从不展现自己的脆弱。所有内心的需要表达出来都会变成指责,指责先生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得不够。
很喜欢这句话——当指责的手指向对方的时候,其余的三根手指是指向自己的。
我就是以此来勉励自己,渐渐的修正自己的表达方式,从指责变为表达自我。从“你为何不多做家务?”改变为“我真的很累,可是家里这么乱,我都无法允许自己停下来休息。”
修正了表达方式,沟通不再硝烟弥漫。没有刀剑,就不需要盾牌。先生卸下了心防,听懂了我的呼唤。此时的呼唤不再是颐指气使的指派任务,而是承认我精力有限,承认这个家需要他和我共同承担。
记得很小的时候,读过一篇文章,似懂非懂的记住了这句话——“放不下逝去的爱情,其实是舍不得自己曾经的付出”。
婚姻里,男人的存在感,有时候来源于被需要。当女人坚强的如同披荆斩棘的战士,男人有时会觉得不被需要。有时候,一段感情或婚姻的稳固,不在于对方有多么好,而在于自己在经营这段感情和婚姻的时候,有多少的参与度和付出。参与和付出越多,自我就和伴侣、和这个家庭交织得越多。交织得越多,就逐渐发展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让人很难割舍。
就好像养孩子一样,你一旦开始为照顾这个小婴儿的生命全心付出,你的人生就和他的人生交织起来。他的每一步成长都有你的如影随形,你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前面是永无止境的牵挂。
另外一方面,藉由这种内心独白式的表达,先生开始懂得我和他的不同。他开始越来越深层次的了解我的性格、爱好、情绪的导火索以及我奇怪的思维模式。
简单的方面,他明白了,堆积一池的碗筷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对我来说却是心上的一根刺。
复杂的方面,他明白了,我很多时候发脾气,其实是出于内疚和愧疚,根源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无能。
比方,有时候孩子病了。我会莫名其妙的发火。以前的他会觉得我不可理喻,火上浇油。而如今,他会象个诤友一般,一针见血的说:“好了好了,孩子病了,没有人责怪你。你不可能每分每秒都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别把所有的责任都抗在自己肩膀上。”
很多时候,只消他这么一句“说中要害的话”,我浑身竖起来的刺便化为乌有,眼眶里涌上来感动的泪。
反过来,先生的体验,也是一样。他有一位强势的母亲,一位次强势的父亲。我懂得,他的很多无力感,他的很多行为模式,源于他的童年。
十二年的婚姻,让我们对于彼此的软肋,都能看见、懂得。
我的模式是孤立无援的战士,他的模式是被压抑得忘记破茧而出的蝴蝶。
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夫妻俩各自坚强的撑起自己那半片天。偶尔软弱,也只需要对方一句“我懂你”,然后我们又象被充满电一样,可以不知疲倦的继续努力去了。
每天,努力工作,养育孩子,我们是称职的父母。
夜里,孩子已睡,我看书、他看新闻,我们象同学。
深夜,开一盏台灯,窝在他怀里,聊一聊新学的知识,聊一聊未来的生活,我们像拍档。
周末,安顿好孩子,携手去看午夜场,我们象热恋的爱人。
对方遇到挫折的时候,敞开怀抱,做一个好听众,我们象彼此的心理咨询师。
受困于自己的模式,慌张迷乱的时候,被对方当头棒喝、指出根源,这时,我们象彼此的人生导师。
如果今天的我,给大学时代的我写封信。我一定告诉她:如果你诚实对待自己,真心对待伴侣,那么婚姻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里面所有的历练,都是给你的礼物。婚姻是不用讲究面子的避风港。婚姻,是诚实面对自己、自我修炼的道场。婚姻,是经由成就伴侣而成就自己的辉煌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