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语文学大赛《双生花》

本文参加【世界华语文学大赛】征稿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一)

六月,毒辣的太阳不遗余力的散发着它身上的每一分热,空气里涌动的热浪似乎能够将人熔成一滩血水。郗凝躺在宿舍的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却毫无睡意。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除了发出巨大的噪音之外并未能带来一丝凉爽的空气,似乎连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郗凝被这电风扇弄得心烦意乱,试着翻了几次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可依然无法入睡。郗凝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啪”,的一声把墙上电风扇的开关关上。由于这一系列动作太快太猛,郗凝觉得眼前发黑,她扶着墙站了一会才稍稍缓过来。转身躺回床上,一不小心她踢到了床边的汽水瓶,“砰”的一声响之后,玻璃瓶子骨碌碌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才停了下来。

郗凝心里想“糟了”,这么大的动静楼下住的学妹一定会找上来。前天晚上,住在楼下的两个小学妹找上楼来,麻烦她们能不能在午休和晚上休息的时候动作稍微轻一点。前几天对面宿舍的露露她们刚刚被楼下投诉过,那时候郗凝和舍友许雯还嘲笑过她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郗凝躺在床上此刻她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她只是担心楼下的学妹会不会再次找上楼来。不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郗凝堆起一脸的笑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还是很适用的。

门一开,郗凝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一张挂满了焦虑与不安神情的脸。门口是一个短发的女孩,正是住在楼下英文系的程思思。

“学姐,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我,我有点急事!”程思思一面压低了声音说话说话一面向里面探头。

“哦,许雯她回家了,没关系你有什么事就说吧。”郗凝看出了她的顾虑,把门开得大了一点儿,想把她迎进来。

但程思思似乎并不打算进来,她依旧站在门口。

“学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罗望鹃好像不在,打她电话也不接,我又把钥匙忘在宿舍里了,现在进不去了,能不能麻烦你……”程思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一脸歉意的看着郗凝。

郗凝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们所就读的西川大学的宿舍门一律使用的是老式的门锁,门虽然看上去和防盗门类似但是锁却很简单,估计费不了多大劲儿就能撬开。而且宿舍门上还安装了可以旋转的通风玻璃窗,郗凝虽然不会撬锁,但她个子高身材又瘦,可以很容易将上半身探进通风窗里。只要把上半身探进窗子里,再用一只扫把,就可以用扫把借力把屋内的门把手下压,门很容易就能打开。郗凝曾经用这种方法帮很多同学打开过宿舍门,看来程思思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郗凝本想拒绝,她不想帮不太熟的人,万一以后人家宿舍里丢了什么东西再怀疑到自己头上。可惜,她还没等开口,程思思好像看出了她的顾虑急忙又说道:

“宿管的阿姨不在,我刚才去看过了,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她,而且,我等会儿要去吉他社参加活动,必须得进去取我的吉他!”

程思思这句话把短时间内打开宿舍门的其他方法都堵死了,到了这个份儿上,郗凝也只好跟着她下楼去开门了。她也可以黑着脸拒绝程思思,像舍友许雯那样,酷酷的撂下一句“对不起,帮你不是我的义务。”可惜,郗凝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所以许雯总说她活该受累。

郗凝让程思思从自己的宿舍里搬了一把椅子,跟着她下了楼。今天是周三,西川大学每周三下午是社团活动时间,大一、大二的学生基本上都去参加活动了,所以楼下大二学生的宿舍走廊里空空荡荡的。程思思把椅子搬到3015寝室的门口,郗凝轻车熟路的站上椅子,刚想把头探进通风窗里,她忽然看见通风窗的窗框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估计程思思她们从来没用这种方法开过门,所以没擦过这里,毕竟一般人打扫宿舍都不会注意这里的。郗凝向程思思要了张纸巾,把窗框上的灰擦干净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头去。屋子里面很干净,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可以看出是精心收拾过的。因为西川大学对宿舍卫生的要求近乎苛刻,不仅要求床铺整洁,地面干净,就连桌子上都不允许摆放任何东西,每周三下午学生会的生活部都会检查宿舍卫生。西川大学的宿舍统一采取两人一间的模式,两张床、两张书桌、两个衣柜,屋内的格局和宾馆的标间差不多。许雯曾经说过:“按学校的要求,就是要让宿舍在表面上看起来跟没人住一样。”不过检查卫生的人并不会去打开柜子检查柜子里面的卫生情况,所以许雯每到周三都把东西堆进柜子里,郗凝总是担心那里面的东西随时会冲破衣柜那层薄薄的木门,倾泄而出。

在程思思的寝室里,郗凝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床边的一幅油画,那画大概有半人多高,画布上是一位拉大提琴的少女,她看着那幅画,觉得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只好不去管它,慢慢环视了屋子一圈,看见门边的挂钩上挂着一把钥匙,估计就是程思思的了。她把扫把的把探进去,找准位置,看到扫把的把碰到了把手,用力下按,反复试了几次就把门打开了。

“呀,正是太谢谢你了,学姐!”程思思有些兴奋得喊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郗凝想她可能是急坏了。

“学姐,你等我一下,我帮你把椅子搬回去。”程思思急忙进了屋,只见她把钥匙拿下来放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又拿起立在门口墙边的吉他就急忙关了门伸手抬起了宿舍门口的椅子。

“你不是赶着去吉他社吗?”郗凝问她。

“不急这一会儿,况且这椅子是为了帮我开门才搬过来的,哪能让你自己把椅子搬回去。”程思思说着就已经搬着椅子走了好几步。

郗凝当然乐得清闲,也不再推辞,就让程思思把椅子搬回了她的宿舍。临走之前,郗凝忍不住问了程思思一句。

“那个,你们宿舍里那幅画是怎么回事儿啊?”郗凝一时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好。

“哦,那个呀,是罗望鹃从师兄那里借来的,是陈教授的作品,还获过奖呢!”

“这,这陈教授答应了?“郗凝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答应,教授把画借给读研究生的师兄了,是罗望鹃从师兄哪儿撒娇卖萌借来的。”程思思俏皮地一笑。

(二)

送走了程思思,郗凝也没了睡意,大三不再查宿舍卫生,郗凝自然不会收拾,她打开电脑打开始写令人头疼的课程论文。

等到郗凝发现肚子已经饿的严重抗议并发出“咕咕”的声音的时候,暮色已沉。估计这时候食堂早就关门了,她只好在订了一份外卖。刚下楼取完外卖,还没等她把筷子的包装纸撕开,许雯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阿凝,快下楼把我的单反相机拿下来,我今晚和人约好了拍夜景!”

许雯前两天刚和同校读研究生的师兄好上,师兄是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喜欢写诗,喜欢摄影,热爱电影、音乐,微博上动不动就写些什么自由和远方的。比汉子还糙的许雯同学就被师兄身上这种文艺青年特有的浪漫情怀所折服。用许雯的话来说:“老娘就是喜欢他放荡不羁爱自由!”在女汉子许雯同学的猛烈攻势下,师兄很快屈服,很快便和许雯成双成对的虐狗。知道师兄爱好摄影,许雯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个二手的单反相机来,整天陪着师兄几乎把丹城周边的景点都拍了个遍。

尽管不情愿,迫于许雯的淫威,郗凝还是乖乖的把相机送了下去。

“阿凝,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要是学校查寝你可得帮我打好掩护啊!”许雯朝郗凝眨眨眼睛,笑的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郗凝也狡黠地笑到:“大晚上的不回来孤男寡女的想干嘛?”

“趁今晚月黑风高的,我准备把他给办了。”许雯一脸狡诈相。

“你快回去吧,小郗同志,掩护我深入敌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许雯一边说一边把郗凝往宿舍里推。

(二)

第二天,宿舍楼下的公布栏里许雯的名字耀武扬威地处于通告批评名单的第一位。许雯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嚷嚷着要把郗凝撕了,郗凝躲闪着连连求饶。

“许女侠,昨天晚上是老师亲自来差的寝室啊,我实在是瞒不住了啊!”许雯挠着郗凝的两肋,她最怕痒,在床上连连打滚。

“整个女生宿舍就三个人上榜了,我还是首当其冲的!”许雯丢了个枕头给郗凝。

“三个人?另外两个是谁啊?”

“就是咱们楼下宿舍的,嘿,你说她们也真是的,两个人都逃寝了,也没个人帮忙打掩护。”

“程思思?她昨晚也没回宿舍?”郗凝想起昨天帮程思思开门的事。

“是啊,怎么了?”许雯翘着脚问她。

“也没什么,就是……像程思思那样的乖宝贝好学生也会夜不归宿。”郗凝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

“嗨,晚上不回宿舍能有什么,不是泡吧就是约会去了呗。”许雯漫不经心的说着。

“别乱说,我觉得程思思不像是会因为泡吧约会而夜不归宿的人。”

“切!”许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对了,你和那个师兄昨天晚上怎们样了?”郗凝突然来了兴致,忙拉着许雯问道。

“别跟我提了,亏得老娘我昨天晚上搔首弄姿的跟他哪儿比划了一晚上,丫的他就是块木头,他还真是拉着我拍了一晚上夜景,我故意把外套脱了,丫的这货竟然让我快点穿上,说晚上山里凉别感冒了。白白害我跟着他在锦山喂了一晚上蚊子。”许雯躺在床上胡乱蹬着腿。

“那不是挺好的,说明人家挺关心你的,还怕你感冒了。”郗凝一边忍着笑一边说。

“老娘要他关心!”许雯怒吼。

郗凝笑得岔了气,许雯白了她一眼,翻身睡觉去了。

郗凝也转过身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罗望鹃和程思思没回宿舍这件事有些在意,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事实证明,郗凝的第六感异乎寻常的敏锐。

(三)

程思思在通告批评贴出的当天就回学校了,她说前天晚上自己是回家去住了一晚。不过罗望鹃却迟迟没在学校出现。在罗望鹃夜连续三天没出现之后,程思思和辅导员反映了情况。辅导员联系了罗望鹃的家里,却发现她并没有回家。

很快,罗望鹃失踪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有关于罗望鹃的各种流言蜚语也在学生们之中流传着。有人说她和有黑道背景的人谈恋爱,怕父母反对所以偷偷私奔了。还有人说她被人包养所以才夜不归宿,不成想学校因为她逃寝找到家里去了,她没办法对家里和学校解释所以才躲起来不露面。

“阿凝,你说罗望鹃到底去哪了呢?难不成真像他们说得那样,她跟别人私奔了?”随着传闻愈演愈烈,连一向不关心八卦的许雯也忍不住和郗凝谈论起这件事。

“这都什么年代了,父母还干涉孩子谈恋爱啊,再说了,又不是言情小说,私奔,这剧情也太老套太狗血了吧!”郗凝奚落许雯,竟然还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那你说,罗望鹃到底去哪了呢?”

“不知道。”郗凝对罗望鹃没什么太多的印象,除了那次她和程思思一起因为自己和许雯影响到她们休息找上她们以外,她和罗望鹃再没有过接触。

“你既然不知道,就不能排出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许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就在罗望鹃失踪这件事情的热度持续上升的时候,一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样,在学校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罗望鹃死了,在她失踪的一周之后,在锦山上被晨练的老人发现了她的尸体。

(四)

西川大学女生宿舍2号楼楼下,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树荫底下,年轻的男人好像等了很久,感到有些累了,他将上半身靠在树上,双腿交叠。由于这身醒目的打扮,他成功的引起了路过的学生的频频侧目。

郗凝慢慢悠悠的蹭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郗郴见到她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气的想把她直接拷回警察局里。

“你还有没有一点儿时间概念?我让你一下课就回宿舍,你怎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来?”郗郴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直跳,他这个急性子最受不了妹妹这种磨磨蹭蹭的人。

“找我什么事儿?”郗凝打着哈欠,她今天中午没有午睡,现在正困着呢。

“听说死者罗望鹃就住在你楼下宿舍?”郗郴马上换上了沉着冷静的表情,询问郗凝。

“是啊,不过我和她不怎么接触,可能没办法给你提供太多的信息。”郗凝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不是问你关于罗望鹃的事,有一个情况得跟你确认一下。”郗郴语气严肃,态度强硬。

“那,好吧,不过能不能换个地方谈?”在宿舍楼底下和警察谈话,郗凝知道这样的事有多引人注目。

“走吧,我请你去喝咖啡。”郗郴立刻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离学校不远的缪斯咖啡屋是郗凝最喜欢去的地方,这里环境清幽雅致,不过价格偏高。郗凝把哥哥带到这里,借此机会狠狠的敲他一笔。

“你说什么?画不见了?什么画?”郗凝问道。

“你不知道吗?罗望鹃的室友说你见过那幅画。”

“我见过?什么画?”

“你们学校的陈教授刚刚获奖的作品,《拉大提琴的少女》。”

“拉大提琴的少女?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帮程思思开宿舍门的时候在她们宿舍看见了。”郗凝想起了那副半人多高的油画,那幅油画画的少女连脸都看不清,真不知道到底哪儿好看了。

“那幅画不见了?什么时候?”郗凝问道。

“一周前,确切的说,应该是在罗望鹃失踪的当天。”郗郴回答。

“可是,那天我还见过那幅画。”

“是的,确切的说你可能是最后见过它的人。”郗郴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

“当天你和程思思开宿舍门的时候,那幅画还在,在那之后程思思就没有再回宿舍,等到她第二天上午回宿舍的时候,那幅画就已经不见了。当时她还以为是罗望鹃回来把画还回去了。也就是在这一天,罗望鹃失踪了。”

“所以,你们觉得罗望鹃的死与这幅画有关?”郗凝抬起头问哥哥。

郗郴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你们在最后看见那幅画是在几点钟吗?”

“额……我想想啊,好像,好像是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和她下楼之前看过一次表。”

郗郴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

“那这么说来,那幅画在下午两点半到第二天上午程思思回宿舍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被人偷偷拿走了。”

“你是不是怀疑是罗望鹃拿走了这幅画?”郗凝盯着哥哥的眼睛。

“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最大。”郗郴的咖啡杯空了,服务员连忙过来给他续杯。

“那程思思呢?她没有可能拿走那幅画吗?”郗凝觉得,在同一个宿舍的程思思嫌疑同样也很大。

“最开始也怀疑过她,不过她在和你分开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回过宿舍,而且第二天回宿舍时也是有一个同学陪在她身边的,我们已经和内个同学确认过了,她们回去的时候,那幅画已经不再宿舍里了。”郗郴肯定的回答。

“你怎么能肯定,程思思没有在这期间回国宿舍呢?”郗凝还是觉得有些可疑。

“她从下午两点四十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一直和和吉他社的成员呆在一起,之后就和一个高中同学一起回家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时离开家回学校上课。十点半和同班同学一起回宿舍,这是发现画已经不见了。这些都已经和她的同学、家人确认过了,还有,我们测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她确实没有偷走画的机会。”郗郴摸着自己的下巴回答。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拿走了那幅画?”郗凝不太死心。

“应该不太可能,她把这幅画借出来这件事本来就违反规定了。她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程思思也说过,罗望鹃叮嘱过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这么看来,还是罗望鹃拿走那幅画的可能性最大了。不过,她要那幅画干嘛?她不会蠢到想把那幅画拿去卖了吧?”郗凝满腹的疑问。

“可能性不大,这幅画是她从陈教授的研究生手里借来的,她要是买了该怎么想人家交代呢?罗望鹃失踪之后,这个研究生就和我们反映过这个情况。当时我们几乎把本市的所有画廊都排查了一遍,没有人见过这幅画。除非她通过黑市或者其他途径出手,否则这幅画应该还在她手上。只不过,她这一死,这幅画的下落,怕是没人知道了。”

“这幅画有这么值钱吗?值得你们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找?”郗凝真是不懂,那副看不清脸的画到底哪里值得这么多人为了它去劳师动众。

“我不懂画,这幅画具体是什么行情我也不太了解,我只能告诉你,它很值钱。”警察局里人人都是超负荷的工作,他自己也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怪不得你的黑眼圈这么重,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好吧。”郗郴回答。

“对了,罗望鹃是怎么死的?”郗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问道。

“药物过敏导致的窒息死亡。”

“药物过敏?”郗凝重复着。

“是的,她吃了一种头孢类的抗生素,不过她对青霉素过敏,所以引发了过敏性休克,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所以最终窒息而死。”郗郴面色凝重。

“她不知道自己对青霉素过敏吗?”郗凝又点了一杯果汁,他对这件案子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这就是这件案子的奇怪之处,死者明明知道自己对青霉素过敏,她又为什么会吃头孢呢?”郗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是不是被人强迫着吃下去的?”

“不太可能,法医没有在她身上检查出外伤。”郗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药是罗望鹃自愿服下的喽?那这么说来,自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郗凝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是自杀,也没必要选择这么折磨在自己的方法吧!她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嘀溜溜地转着。

郗郴看着妹妹,她认真想事情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狐狸。郗郴喜欢和妹妹讨论自己的案子,因为这样可以帮他理清楚思路。

“会不会是误服呢?比如说她搞错了药品种类,或者是有人故意引导她吃下了头孢。”郗凝歪着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过,我们检查过了,锦山应该就是案发现场,并没有将尸体移动过的迹象,如果说,死者真的是想自杀,那么她选择这种僻静的地方服药的可能性很大,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毕竟,只要及时送医,青霉素过敏被救治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如果真是自杀,她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呢?”郗凝有些想不通。

“这些都还只是猜测,并不是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只能说自杀的可能性很大。”郗郴也有些困惑,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五)

回到宿舍,许雯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郗凝看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觉得八成是和师兄的事儿又吹了。

“你怎么了?”郗凝坐在床边上,手放在许雯的背上。

“就怪那该死的顾之间,你说,我怎么这么不长眼呀,就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文艺青年。”许雯一翻身,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顾之间,哦,原来内个师兄的名字叫顾之间啊,还挺诗情画意的。唉,他怎么不靠谱了?”

“你知不知道,把陈教授的画借给罗望鹃的是谁?”许雯不等郗凝发问,自己就忍不住往下说:“就是他,就是这个该死的顾之间。平时看着他像个人似的,跟老娘这玩什么清高,装什么文艺青年,实际就是个见色忘义的loser。”

“什么? 你说把画借给罗望鹃的,就是顾之间?这是未免也太巧了吧!”郗凝有些不敢相信。

“有什么巧的,就是一个屌丝受不了漂亮姑娘的温声细语,乖乖的就把自己老师的话给贡献出去了呗。就这么简单点事儿,有什么难理解的?亏得老娘还在哪儿跟他装文艺,早知道他这么好色,我直接用豹纹黑丝就把他给拿下不就得了。费了我这么大的事儿!”许雯气得鼓鼓的,像只牛蛙。

“就算他把画借给罗望鹃了,也不代表他们之间就真的有什么。”

“你傻了吧,那么重要的东西,他顾之间要是对罗望鹃没什么想法,他会借给她吗?”许雯的话让郗凝哑口无言。同时,她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隔壁宿舍里传来了“咚咚”的声音,许雯跳起来喊到:

“靠,诸事不顺,你看咱隔壁多好,还能在宿舍里跳减肥操。咱们呢?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楼下在找上咱们。”

“隔壁怎么这么放肆?”郗凝大惑不解。

“命好呗,楼下宿舍是空的,没人住,随便她们怎么折腾,愣是没人管。”许雯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嚷嚷着人生不幸。

两天后,顾之间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同时被发现的,还有陈教授的那幅作品《拉大提琴的少女》。只不过,这幅画的画布上被人划了一道大口子,这幅画算是被毁了。

郗凝听到这个消息,连忙打电话给哥哥,两人还是约在缪斯咖啡馆见面。郗郴进来的时候,街上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掸了掸身上的水珠,一面坐下,一面向服务员要了一杯黑咖啡。

“哥,听说顾之间死了?”郗凝还不等他坐稳就开口问道。

郗郴点了点头,“没错,他的邻居听见他养的狗老是在屋里叫唤,就想过去和他商量能不能让狗安静点儿,结果怎么敲门都没人开门,邻居没办法,就联系了物业,物业公司的人进去一看,人泡在水缸里,早就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初步判定为自杀,不过,有一点很可疑。”郗郴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是被刀片割的,死因也是失血过多。不过,一般第一次自伤的人是不会割出这么干净利落的伤口的。人在选择死亡时,多少还是会有些犹豫的,再加上掌握不好力度,所以伤口一般会有很多道,而且不会很深。再有就是,我们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出了酒精。”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被人灌醉了以后再杀死的喽?”郗凝咬着果汁的吸管。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还没查处有可能会杀他的嫌疑人。另外,在他家也发现了遗书,里面交代罗望鹃不小心弄坏了陈教授的画,她一时害怕就自杀了。顾之间本来想把责任推给死去的罗望鹃,才会跑去和警察反映画不见了,后来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就选择了自杀。”

郗郴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时间有些惆怅。

“笔迹鉴定过了吗?”郗凝问道。

郗郴苦笑着回答:“遗书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

郗凝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然会这么出人意料,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她的心里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这时候,一个男孩匆匆走进了咖啡屋,只见他在门口环顾了一圈,终于向坐在郗凝身后的女孩走过来。男孩还没坐下,就笑着和女孩讲述自己刚才的经历。

“我刚才都进错店了,隔壁那家店的装潢和这家店风格太像了!下着雨,我也没仔细看,就进了隔壁那家店,结果我进去没找到你,再仔细一看老板也不认识,我就又出来了。”男孩一边说一边挠挠头。

郗凝听着男孩的话,不禁也觉得有些好笑。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里绽放出熠熠的光彩。她也来不及解释,只和郗郴说了一声有事抓起包就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郗郴不知所措。

(六)

郗凝给在宿管会的学妹打了个电话,让她帮自己查查最近几个学期女生宿舍二号楼的管理员都是谁。她又拜托同学找到了那天早上和程思思一起回宿舍的女生。她给那个叫江月的同学打了电话,说自己想和她见一面,有些事情想和她确认一下。

“干嘛找我?”当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和自己说话的江月出现在郗凝面前的时候,郗凝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初中时代,这姑娘一身杀马特的打扮真是让人承受不住。

“就是你那天和程思思一起回的宿舍?”郗凝忍住随时想别过脸去的冲动问道。

“是啊,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你是侦探?”江月上下打量着她。

“不,不是,只是,这个案子跟我有关,所以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

江月瞥了她一眼,说道:

“我本来不想去的,是她说自己有贾斯丁比伯的同款卫衣要给我的,有这么好的事儿我干嘛不要,我就跟着她去拿了。”

“是她主动说要给你的?”

“是啊,还非得让我跟她一起去她宿舍取。我要不是为了那件同款卫衣我才懒得搭理她呢!”江月翻了个白眼。

“你和她关系不好?”郗凝问道。

“我和谁关系都不好,这是我们班人人都知道的事儿。”江月斜睨着她,继续说道:

“谁知道程思思那天抽什么风,非要把卫衣送给我。不过内衣服我拿回去也没穿过。”

“为什么?你不喜欢?”郗凝问道。

“不是,那件衣服上有狗毛,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衣服里面,在袖子那里我发现、看了好几根狗毛。我最讨厌狗了,就把那衣服人在衣橱里了。”

“狗毛,什么样的狗毛?”郗凝突然来了精神。

“不知道,金色的狗毛,不知道是什么狗的。”江月满不在意。

“你能把那家你付借给我吗?我需要它有很重要的用途。”郗凝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迷雾中看见了光亮。

“你要就拿走吧,反正我是不会穿它了。”江月挥了挥手,好像很厌恶那件衣服。郗凝连连道谢。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宿管会的学妹把2号楼这两个学期的管理员名单传了过来,郗凝在名单里,看见了那个自己早已料想到的名字。

(七)

“学姐,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程思思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郗凝,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

“你去自首吧!”郗凝一开口,就让程思思大吃一惊。

“学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我听不太懂。”程思思笑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都知道了,杀害罗望鹃和顾之间的人,就是你。”郗凝笃定的说。

“学姐,他们俩是因为弄坏了陈教授的画感到自责才自杀的,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呢?”

“那幅画只不过是你掩饰罪行的借口罢了。你早就把罗望鹃借来的那幅画弄到了顾之间家里,目的就是为了把那幅画的丢失和罗望鹃的死联系在一起。我猜想,就连顾之间把画借给罗望鹃这件事也是你授意的吧。”郗凝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程思思则盯着眼前的杯子不说话。

“你那天来找我开门,其实是利用我来给你做证明。你使了一个障眼法,那天我开的并不是你们宿舍的门,而是你的隔壁3017的门,你把那幅画放在那间空宿舍里,为的就是让我看见当时那幅画还在你们宿舍。我已经去查过了,你在上个学期做过二号楼的管理员,恐怕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偷偷复制了一把3017的钥匙。而等到第二天,你就把江月带到3015你们的宿舍去,为的是让她证明,这幅画此时已经不在你们宿舍了。”

“证据呢?”程思思忽然抬头问她。

“证据就是我的指纹,我已经看过了,3017宿舍通风窗的窗框上只有少量的灰尘,那是因为在开门那天我已经擦过了。而你们宿舍的窗框上,却积满了灰尘。而且,只要警察检查一下,就会发现在你们宿舍门框上并没有我的指纹,但是3017宿舍那里却有。”郗凝笑着,程思思此刻有些绝望。

“那你说,我是怎么把那幅画搬到顾之间那里去的呢?把这幅画弄走,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所以,我觉得你可能和顾之间早就有关系。很可能,从一开始,罗望鹃借到的那幅画就是假的,真的那副,一直都在顾之间哪里。你只需要在事后把那副假画处理掉就好了。随便你撕掉或者烧掉,都不会引人注意的。”

郗凝见程思思不说话,便继续往下说:

“另外,在你送给江月的那件衣服上发现了狗毛,警察已经检查过了,那件衣服上的毛和顾之间养的金毛是一致的。”

程思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抬头看着郗凝,忽然笑了。

“没错,是我杀了她们。”程思思喝了一口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她此刻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

“我让顾之间把罗望鹃带到锦山上去玩,骗她吃了头孢。等到确定她死了之后,我就回宿舍里去,利用你制造那幅画还在宿舍里的证明。等到罗望鹃的尸体被发现以后,我就去顾之间哪儿,把他灌醉后伪装成自杀,让他给我当替罪羊。那幅画,也是我在顾之间死后故意弄坏的。”说完,程思思吐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要杀罗望鹃?”郗凝看着程思思,她的脸蛋精致漂亮。

“学姐,你听过李商隐的《无题》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我原名叫罗思年。”

郗凝诧异的看着她,“难道你和罗望鹃是……”

“我们是姐妹,我妈妈是罗望鹃爸爸的情人,当时我妈妈和罗望鹃妈妈几乎同时怀孕。爸爸就给我们两个人起名叫思年和望鹃。后来妈妈得了产后抑郁症,爸爸就抛弃了我们。幸好后来,妈妈遇见了我现在的爸爸,带着我嫁给了爸爸,我也就改了名字。”程思思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现在也生活的很好,干嘛非得抱着过去的伤痛不放手呢?”郗凝有些不解。

“不知道,或许是我天生就是个魔鬼吧。没想到命运这么捉弄人,竟然让我和罗望鹃读同一个大学,还安排我们住在一起。其实,我对过去的事情并没有多在意,至少在过去的20年里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我看到罗望鹃的时候,我心里的怒火就这么被她点燃了。忽然就为我妈妈的遭遇感到不公平,我知道这和她并没有关系,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怨恨她。”程思思叹了一口气。

“所以,等我发现她喜欢顾之间的时候就先一步搞定了他。其实当时就只是想抢她喜欢的人,让她体会失去的滋味而已。后来,我在当管理员的时候,就复制了一把隔壁的钥匙,那时候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干什么,就是鬼使神差的这么做了。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要用这种方法杀死她了吧。”

“我会去自首的。”程思思把眼前的咖啡喝完,走出了咖啡店。

郗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听到过的一个传说:传说中黑暗里一种洁白美丽的花朵,少数还有蓝色、红色的,经过嫁接可以被移植成紫色的,味道潮湿芬芳但是充满迷惑.在一枝梗子上互相爱,却也互相争抢,斗争不止.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直至死亡.甚至愿意杀死对方.因为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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