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探地穴辛勤怜弱女 摘鬼脸谈笑馘淫娃
【民人服饰】
原文:那女子对面一看,门里闪出一个中年妇人,只见他打半截子黑炭头也似价的鬓角子,擦一层石灰墙也似价的粉脸,点一张猪血盆也似价的嘴唇,一双肉胞眼,两道扫帚眉,鼻孔撩天,包牙外露;戴一头黄块块的簪子,穿一件元青扣绉的衣裳,卷着大宽的桃红袖子。
橘曰:
江湖女子的装扮,也是民人服饰。
原文:那女孩儿穿一件旧月白宫绸夹袄,系一条青串绸夹裙,头上略略的有些钗环,下面被裙儿盖着,看不出那脚的大小。
橘曰:
张金凤第一次出现的服饰,标准的民人装扮。从后面其父的交待可以看出,他家也是地道的民人,和旗下无关。又及可以看出当时的人观察女性的时候,脚是一个重要的标志。
【清代民俗】
原文:这穿红的女子看罢,走到他跟前,平平的道了一个万福。
橘曰:
万福,民人的女子常礼。与旗人的蹲礼一样,民人的万福也有深浅之说,所谓平平的,即是浅的。女礼的深浅,通常表示着感情的深浅以及规矩的多少。
原文:那张金凤只是低头垂泪。那老两口儿听了,连连的作揖下拜,说道:“果然如此,我们来生来世就变个驴变个马报姑娘的好处!再不我们就给你吃一辈子的长斋都使得。”
橘曰:
作揖下拜,是介乎于作揖和下跪磕头之间的一种民礼。
原文:那个讨厌的女人见他一句一骂,看不过了,拿着根潮烟袋,指着那穿月白的女子说道:“格格儿,你可别拿着合我的那一铳子性儿合人家闹!你瞧瞧,人家脊梁上可掖着把大刀呢!”
橘曰:
格格儿,满语gege,词义较为复杂,最初泛指旗人家未结婚之年轻女子,后来逐渐特指世家的少女,又进一步特指皇族的少女。这里也可以看出文中满俗强盛,但是其实人物并非旗人,只是村妇讨好他而已。需要注意的是,格格加儿化韵在晚清口语中已经不存在,这里出现很有趣。《儿女英雄传》中,许多儿化韵是晚清以来北京话所没有的。
原文:那人揉了眼睛一看,才晓得是自己认差了,慌得他连忙跪下,道:“姑娘,是我小老儿眼瞎了。姑娘,你是何人,前来救我?”
橘曰:
“小老儿”这个方言,似乎现在还是河南人的地道方言,这里可以看出方言的延续。
原文:要讲我家,还算有碗粥喝,只因我们河南一连三年旱涝不收,慌乱的了不得,这些乡亲不是这家借一斗高粱,就是那家要几升豆子,我那里供给得起?说声‘没有’,他们就讲强夺硬抢。我合老婆儿说,这个地方儿可住不住了。我们商量着,把几间房几亩地典给村里的大户,又把家家伙伙的折变了,一共得了百十两银子,套上家里的大车,带上娘儿两个,想着到京东去投奔亲戚,找个小买卖作。
橘曰:
旧时代的民生就是这样,而且亲族、街坊之间借来借去,常有的事情,而在地方上,遇上困难,就很容易从身边搜罗,这里也可以看出旧时代人日子的艰辛。
【词汇】
原文:“你那儿走哇?‘守着钱粮儿过’啵!你又走罗!”
橘曰:
这“守着钱粮过”的俏皮话儿,无疑是作者自己的阶级——旗人中的说法。这里作者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写的是村妇,不是旗人的女子。
原文:那妇人道:“月亮爷照着嗓膈眼子呢!人家大师傅甜言密语儿哄着他,还没说上三句话,他就把人家抓了个稀烂,还作践他呢!说得他那么软饽饽儿似的!”
橘曰:
这话感觉上还是北京下层的口语,而不是地方上的语言,可见作者依然还是以北京民俗,特别是旗俗为主的。以及这种夸张的形容,也的确符合下层人的口语。
原文:那穿红的女子说:“你站住!别合我论姐儿们,我是我,他是他,你是你!
橘曰:
这要是当代北京话,估计就成了“姐们儿”,可见旧时多少与我们现在北京话有所不同。
原文:我贱姓王。呸,我们死鬼当家儿的,他们哥儿八个,我们当家儿的是第老的
橘曰:
“第老的”,北京话管最小的叫“老”,如旗人叫“老爹”,其实即使叫“最小的叔叔”。
原文:“你算,我们庙里他们爷儿五哇,除了二师傅,他是在外头跑海走黑道儿的,三儿小呢,可巧剩他爷三个、咱们姐儿三个,咱们闹个‘刘海儿的金蟾垫香炉——各抱一条腿儿’。你瞧,这高不高?”
橘曰:
俏皮话儿一溜儿车……
【儿化韵】
“怎么轻轻儿的就说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