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休假了,在家足足地睡了好几天的懒觉,儿子托付给父母亲,把所有的时间用在了上网、购物、聚会、健身。
中午,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亮了整个卧室,睡懒觉的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霜啊,虎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吃饭呢?我和你妈等了半天了,饭快凉了,一般这会儿早该回来了,今天怎么?……”父亲电话里着急的问着,
“哦,爸,虎子今天下午不上课回他奶奶家吃饭了,不要管他了”,我很自然地回答。
挂了电话,就开始埋怨起儿子来。
“妈妈,你今天怎么又没有去看姥爷呢?昨天中午姥爷和姥姥又问起你,还做了你喜欢吃的素菜包子,真是的…”儿子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的确,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自己的小家离父亲家是那么的近,总是为贪玩找着借口忽略对老人的关心和问候,身为母亲的我依然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父母给予的爱,内疚之心油然而生。
再看见父亲时不由心生酸楚,多日不见父亲老得可真快,满头白发依稀可见,白色的胡茬在干燥黝黑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满脸皱纹缤纷纵横,完全没有了曾今的威严。在温暖的房间里裹着厚厚的棉衣,咳嗽声断断续续,显得很憔悴,只有父亲那慈祥的笑容,温和的目光依然倍感温暖。我问母亲,父亲是不是病了,
“你爸就是老毛病了,缺氧,总是感觉上不来气,稍微受凉就咳,要是见到你们呀,我看啥病都没了”。
“你最近工作干得怎么样?你们还经常生气吗?”父亲打断母亲的话,老话常题地问我,
“你家三妮现在长大了,脾气一点都没了,哪能还惹你们生气呢!”我顺势坐在父亲的身边俏皮的说,
母亲怒着嘴笑着:“就你会哄你爸高兴。”
父亲笑了,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给我削着苹果,很认真,我感觉父亲的话比以前要少了。
父亲出生在农村,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一天的书,听我的外祖母说过,童年时的父亲还在她家乞讨过饭,长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才。父亲在家排行老二,倔强的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偷偷报名坚决去当了兵,从此离开了养育他十八年的家乡,给了我们现在这个第二故乡。父亲写着一手好字,是他在部队里自学的,因为那时有很多人嫌麻烦拒绝了帮他写信。怪不得父亲常说:“不要埋怨那些没有帮助你的人,如果不是他们的拒绝,也许现在我还不会写字呢,该感谢他们才对。”
翻看父亲的老照片,一张父亲抱着“风格奖状”的照片让我们好笑,母亲却自豪的说:“你爸可是出名的老好好,就是风格高,要不家里穷得连个毡布都买不起,我能嫁给他呀!”
“你们知道你爸的外号吗?叫“钢板”,干了一辈子就是吃了太直、太犟的亏”。母亲笑嘻嘻地看着父亲的脸接着说,
父亲不说话,在笑,他那含蓄偷着笑的表情现在我都记忆犹新。可以想象的到父亲兢兢业业干工作的态度,无私奉献的精神,连他带出来的徒弟个个都当领导了,父亲却当了一辈子老百姓,父亲太正直,太坦率了。
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是父母的亲生孩子,父亲因收养了两个孤儿哥哥,便成了六个孩子的父亲。老乡们好心劝父亲不要自找麻烦给贫穷的家里增加负担,
“不用你们管,是不是嫉妒了我有三儿三女了?”父亲总是不近人情地回答。然后,讨好地对母亲说:“儿女多了有福呀!”
拮据的生活被迫父亲加倍地去工作,年年在单位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当父亲拿到十几快钱的奖金,第一件事就是要买些肉来给我们解馋,看着我们吃得油乎乎的嘴,不停地唆着小手,父亲脸上便有了幸福的笑容,说:“真没出息!”。父亲在车队当司机,经常跑长途早出晚归,在我的记忆中,白天几乎没有见过他,只有在深夜睡梦中偶尔能听到父亲的声音,等到第二天家里有了好吃的东西,就确信父亲回过家。
父亲很严厉。记得因二哥逃学,弟弟偷烟吸,他动了手狠狠地打过他们,母亲掉着眼泪抚摸弟弟快要出血的屁股时,狠狠埋怨,父亲自己委屈地哭出了声音,当时的情景很恐怖。虽然父亲最喜欢聪明懂事的我、从来没有揍过我,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惧怕父亲。
父亲很偏心。二哥和二姐是同年生的,二哥吃奶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哥哥可以吃妈妈的奶,姐姐却要吃奶粉。两个哥哥都比我们大,好吃的总是分得比我们多,那时,我们姐妹三个一直埋怨父亲是重男轻女的,特别是倔强的我,心里更不服气。
记得我十岁那年,因吃了过量的药犯了一场大病,好在父亲在家及时开车送我去医院抢救才找回一条小命,听母亲说,当时的父亲心疼地抱着我,嘴里不停着喊:“我的乖乖儿呀,你怎么了?”鼻涕眼泪滴了我满脸,可把我当成了个宝,握着我的手陪在病床边一宿没合眼,眼睛布满了血丝,为了好好陪陪我,第一次舍得请假。我知道,父亲一直是爱我们的,一样爱着不是亲生的两个哥哥。
父亲很坚强。常年的开车劳累,四十多岁时得了“脊椎结核”,腰部以上不能动弹,医师判定了父亲不会再站起来,母亲的天要塌了。跟着母亲去医院看父亲,父亲的病床很特殊,周边全是架子,弟弟好奇地跑到父亲的病床上玩顶部的吊环,他根本不知道父亲每天是要靠这些“器械”的帮助才可以动动身子,母亲悄悄把脸背过去摸眼泪,我想父亲的病一定是很严重了。父亲笑着对母亲说:“你哭啥呀?是不是看见我躺着睡觉舒服,你嫉妒了。”然后抓住母亲的手,用眼睛示意不要让我和弟弟看见母亲的眼泪,父亲的眼睛湿润了,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一年半过去了,医师把父亲的康复当成奇迹来探望,我才明白,父亲有着超乎寻常的毅力,每次手术时主动要求停用麻药,并给自己定了“康复计划小偏方”,每天忍痛偷偷坚持锻炼八小时以上,父亲终于为了母亲、为了我们六个孩子重新站了起来。
我们的孩子慢慢长大,父亲也老了,弟弟的儿子调皮地叫他白老头,在他身上跳来跳去,父亲笑得像个孩子。父亲老了,没有了挺拔的背;没有了倔强的脾气;没有了严厉的目光;不再给我们讲他童年的故事;不再因为我们买了昂贵的衣服生气;也不再因为最疼爱的二哥不回家伤心掉眼泪了。父亲安静了,开始帮母亲缠线球;父亲勤快了,开始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父亲任性了,开始跟我们的孩子抢电视看;父亲寂寞了,开始看着远方发呆了;父亲伤感了,开始看着落叶叹息了……
父亲呀,在您浓郁博大的爱之下,我们坚强健康地成长,我们长大了,您也老了。您的爱像天空,望也望不到边;像大海,永远也探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