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契 第二十二章    仙琴银星绕皇都

“雪莹,王大祭酒没事吧?”龙入海漫步走在太学院的画廊中,一边欣赏着园林的景致,一边对身后俊美书童问话。

那书童是龙入海的贴身丫鬟雪莹装扮而成,听了龙入海询问,轻声道:“殿下放心,王祭酒是怒火攻心,气机凝滞,晕死了过去,我已用独门手法为他推拿一番,且喂了他一颗冷香丸,静养几日便无事了!”

龙入海点了点头,淡淡的道:“这王老先生也太过迂腐了,我就说了句实话,便气吐了血似的!”

雪莹莞尔道:“殿下乃人中龙凤,胸有乾坤,他人可跟不上您的思绪,您这大实话还是少说为妙,实是惊世骇俗,这世上只怕没几个知己!”

“知己呀知己!你慢些走,等等我!”只见龙潜渊聒噪着从后面奔了过来,小刀疤背着他的书箱跑得慢了些。

龙潜渊一把搂住龙入海的脖子,亲昵的笑道:“知己呀!咱们不仅是兄弟呀,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原来这心也是相通的!”

龙入海皱眉瞅着龙潜渊,想要推他出去,却又忍了住,从小在深宫中长大,整天面对礼仪诗书,就是丹妃也从没这般与他亲昵接触,更不要说同龄玩伴了,被龙潜渊搂着脖子的感觉又陌生又新鲜,他淡淡的道:“我只是说了心中所想,倒不认为与你有何相通之处。”

龙潜渊嘻嘻笑道:“哎!你饱读诗书,我浸淫玩乐,但归根结底,都有一颗看不惯这君子圣人虚伪做派的心,你说不是心心相印,心有灵犀吗?”

小刀疤追了上来,听见龙潜渊的用词,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龙潜渊松了龙入海的脖子,又挎起他的手臂,道:“你那一句‘圣人值几个钱’真是放大招了,老夫子吐血倒地,看得我是大快人心、大快耳颐呀!”

雪莹掩嘴偷笑,小刀疤呲牙道:“殿下,咱们还是少用成语吧,三皇子也不是好咬文嚼字之人,俗点儿更痛快!”

龙潜渊哈哈笑道:“好好!既然我俩这么有缘,我年长你些许,你在宫里排行老三,我便叫你一声三弟,我在家里排老十,你就叫我十哥好了!”

小刀疤听得脸部肌肉直抽搐,心道这是什么排法,这两人感情从未见过,本是兄弟却要稀里糊涂重论兄弟。

龙潜渊问道:“三弟,你住在哪里!”

龙入海有些无奈的道:“十……十哥,我就住在太学院的上等房露水园。”

龙潜渊跺脚道:“什么上等房,都是狗屁,今天回去我就叫爹把你接到王府中去住,我们麟王府随便挑出一个园子也比这里强百套!”

龙入海待要回绝,龙潜渊拦道:“你可千万不要谢我,是兄弟就不能见外……你还要谢……不告诉你不要谢吗?不认我这个兄弟是不是,看不起我这知己是不是?”

龙入海被龙潜渊顶得哑口无言,索性便一句不发,这一路上只听龙潜渊叭叭叭叭连珠炮一样说个没完,他没说得头晕,其他三人倒有些脑胀了,好容易来到了露水园,一个恬静秀气的丫鬟迎了出来道:“殿下回来了!秋静备了些茶点!”

龙潜渊看着那丫鬟眼中放光,啧啧的道:“三弟果然是我辈中人,身边两人都是极品之姿呀!”他回头看了看小刀疤,似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小刀疤心道,你道我愿意跟你呢。

龙入海回身拱手道:“十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送到这里吧!明日再见”

龙潜渊愣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龙入海尴尬道:“这个……”

龙潜渊却不由分说,已经迈了进去,道:“不用说了,不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请我进来,我可不和你见外,我倒要看看这上等房上等到哪里!”

秋静讶然看着大踏步往里行走的龙潜渊,询问的看向雪莹,雪莹上前两步,对她耳语道:“这回殿下可是遇到克星了!”

—我—是——哭——笑——不——得——的——分——隔—符—

“你个小兔崽子,真是把本王的老脸都丢尽了!王大祭酒乃当世大儒,我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小子还把老先生气吐血了!今天必须家法伺候!”麟王龙逸火冒三丈的指着跪在地上的龙潜渊大骂不止,吐沫星子喷了他满头满脸。

龙潜渊心道:那老头还真不是我气晕的,我一百句话也不抵三弟那一句话管用,可谁让我们是兄弟呢,这罪责就我一个人受了吧。他喏喏的道:“爹,真不是孩儿不思进取,实在是老先生讲得实在枯燥乏味,他对牛弹琴,我鸭子听雷,您看都把握弄成禽兽了不是,有那功夫还不如练练骑马射箭。”

麟王骂道:“你这个不肖子,现在太平盛世,以文治国,哪有武夫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是边关武将也要熟读兵法呀,你看看你,字都认不全,你冲锋当小兵吗?”说着气不过,一脚踹了过去,龙潜渊拿双手一格,护住了前胸,向后一倒。

麟王更加气愤:“你还敢挡,看我今天不抽你三根筋的!王福禄,我那荆条怎么还没拿来?”

管家王福禄早就寻好了荆条,在堂后躲了半天了,本不想小王爷受那皮肉之苦,可麟王催了,只好慢吞吞的走出来,将荆条递出道:“王爷,还要息怒呀,小王爷还少不更事……”

麟王一把接过荆条,怒道:“什么少不更事,本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你不要求情,再聒噪连你一起抽!”

王福禄顿时不敢言语了,还向后退了几步,怕自己这个小鱼被殃及了。麟王举起荆条就劈头盖脸向龙潜渊打来,龙潜渊就地一个打滚躲了过去。麟王更是恼羞成怒,道:“小兔崽子,还敢躲,今天扒你的皮都不为过!”

龙潜渊见麟王真急了,干脆蹦起身来躲避,只见一个钻桌绕柱、辗转腾挪,一个鹰飞虎扑、穷追不舍,麟王边抓边骂,龙潜渊边躲边求饶,心中不禁盘算,疤兄怎么还没把娘找来,真要等我被打死了才来收尸吗?不料一走神,让麟王逮个正着,一把将其按在桌上,扒了裤子,照屁股上就狠狠抽下,打得龙潜渊涕泪横流,嗞哇乱叫。

麟王抽打一下,口中骂一句,还不忘自我褒扬:“兔崽子,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谁不夸我聪明伶俐,宫内藏书我翻阅过半,普通武夫我也能一口气撂倒三个……”

“我看你是宫内宫女玩弄过半,大家闺秀也能一口气拿下三个!”麟王抽打的手被人攥了住,他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夫人来了,他别过头露出谄媚的笑容。

只见一个气态雍容的贵妇不知何时已到了麟王身侧,正用手攥着他拿荆条的手,杏目圆睁,光滑的皮肤上却不见一丝褶皱,未施粉黛,却愈显出尘脱俗,威仪刚毅,却难掩温润清雅,女人见了自惭形秽,男人见了不敢逾矩,正是麟王的正妃桐绮韵。

桐王妃本是桐太后的侄女,现桐家家主桐书鸿的胞妹,从小便被太后接进宫中调教,不仅学问一流,就是武功也是一流,更弹得一手好琴,与麟王乃是青梅竹马,麟王自穿开裆裤起就展开了对桐王妃的追求攻势,可惜攻势都剑走偏锋,武功也欠火候,可以说是被桐王妃从小打到大的。只是两人成亲后,从无子嗣,桐王妃肚子里一直不见动静,即便麟王纳了佳丽三千,也只连生了九个闺女,倒是麟王与桐王妃的侍女青莲日久便生情,生情便日久,终于让青莲怀了个男婴,便是龙潜渊,可惜青莲生娃时难产死去,桐王妃本就与侍女青莲情同姐妹、不分彼此,便视龙潜渊为己出,真是对他比亲儿子还要宠溺。

麟王虽然喜欢沾花惹草,但对桐王妃真是百般恩爱、恭敬有加,确切的说,麟王有些怕老婆,他谄媚的看着桐王妃,露出他认为最亲切可爱的笑容道:“绮韵,你怎么来了?”

桐绮韵冷笑道:“我若不来,我的宝贝儿子岂不是要被打死了?”

麟王知道这孩子是打不得了,放下荆条,解释道:“绮韵呀,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气人呀,他第一天上学就不学无术,还和王大祭酒顶嘴,把人家气得晕厥吐血卧床不起呀,你说我能不打他吗?”

桐绮韵依然冷笑道:“要管教,早干嘛去了,现在给你丢了脸了想要简单粗暴一蹴而就,哪有那种好事,我儿子我来管教,用不着你在这假装严父,小渊,跟娘走!”

龙潜渊爬在桌子上呲牙咧嘴的道:“娘啊,我这屁股只怕要烂了,哪能跟您走啊!”

桐绮韵看着龙潜渊屁股上纵横交错的淋淋血印,不禁鼻酸泪目,向麟王又瞪了一眼,小心将自己手帕罩在龙潜渊的屁股上,小刀疤早跑了过来,慢慢将龙潜渊负在背上,随着桐绮韵往外走,龙潜渊在小刀疤耳边嘀咕道:“怎么如此慢啊,俺娘再晚来一会儿,我这屁股就开花结果了!”

小刀疤低声道:“你们王府这么大,我又初来乍到,能找到王妃都算你福大命大了!”

麟王看着三人走出了殿去,狠狠的叹了口气,重重的坐在座椅上,气鼓鼓的道:“王福禄!王福禄!”王福禄屁颠颠的从后堂跑出来,离着麟王三步远的小心说道:“王爷,奴才一直在呢!”

麟王眼中冒火的道:“你干什么吃的,躲在后堂和谁玩过家家呢?不知道守在门外,王妃来了我都不知道,这场面多被动!”

王福禄连连称是,麟王道:“不行,我这气还没撒出去呢,再这样非得气坏身体不可,你来来来,爬在桌子上来。”

王福禄看着麟王脸上的诡异笑容和手中的荆条,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是——蛋——疼——菊——紧——的——分——隔—符—

“哎呦!娘!你轻点!疼!”龙潜渊趴在床上,一边抽着凉气一边嗷嗷喊疼,桐绮韵在他身后小心的往他的屁股上敷着膏药,一边敷还一边吹着气,唯恐他疼得厉害。

桐绮韵看着这屁股上的道道血印,轻皱眉头道:“这个冤家,怎么打自己孩子还下这般狠手,不当自己亲生骨肉吗?”

龙潜渊呲着牙道:“娘,这倒也不能怪爹,爹也是为了我好,他是恨铁不成钢嘛!”

小刀疤站在一旁满脸惊奇,不敢相信这话是处子龙潜渊之口,殊不知龙潜渊心里却道,我越是维护爹,娘越是认为我懂事,就越要维护我、埋怨爹了。

桐绮韵哪想到他有那花花肠子,果然道:“渊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唉,这么好的孩子,你爹也不知道怜惜,你等着,看我这几天不给你爹好看的!”

龙潜渊嘿嘿笑道:“娘,你就饶了爹吧,你可好久没给爹好脸色了,你不给他好脸色,他心情就不好,他心情一不好,就变着法的找我麻烦!”

桐绮韵“噗嗤”一笑道:“你这孩子,原来是怕你爹找你麻烦,放心好了,娘自有分寸。”

不一会儿,药已敷完,龙潜渊的屁股包上了干净整齐的白布,桐绮韵道:“以后到我这里一天一换药,我已经让丫鬟给你煮了汤药,每天送到你那里都要趁热喝,还有睡觉只能趴着了,这几天就不要活动了,在屋里老实卧床吧!”

龙潜渊委屈道:“那岂不是很无趣!”

桐绮韵白了他一眼道:“无趣也是你自己找的!”

龙潜渊忽然回头道:“娘,你可知道俺兄弟龙入海?”

桐绮韵愣了一下,道:“知道是知道,不是三皇子吗?不就是因为他去了太学院,你爹才非让你去的吗?”

龙潜渊问道:“那娘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桐绮韵思索的道:“娘倒是有些耳闻,据说这个三皇子特别受皇上喜爱,不仅因为他的母妃丹妃是皇上的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因为他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宫中凡是他有兴趣的典籍都已研读过,而且和皇上谈论佛法也头头是道!怎么了?”

龙潜渊茫然道:“他怎么厉害呀……哎娘,我今天见着这个三皇子了,只觉得与他甚是投缘,既然他这么好学,不如接入咱们家来住吧,也好提高一下孩儿的修养!”

桐绮韵笑道:“你与他投缘?真是金乌打西边出来了,这本是好事,但是,不行!”

龙潜渊急道:“为什么啊?”

桐绮韵缓缓道:“你也不小了,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性子,现在你还能在爹妈的羽翼下活得开心,可却不知道外面的凶险,你爹为什么能在京城呆着,极尽奢华也未见皇上猜忌而封地外藩,你皇祖母舍不得你爹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就是你爹从不与他人结党营私,也绝不随便参与朝政,现在太子未立,朝中势力纷纷站队,如果把三皇子接入府中,就会被以为他站在了三皇子这边,有了要加入党争的嫌疑,能不遭皇上的怀疑吗?”

龙潜渊一撇嘴道:“唉!你们的世界太复杂了,还能不能好好交个朋友了!”

桐绮韵正色道:“你在这王侯世家,既然享受了这锦衣玉食,就要学会这里的勾心斗角,以后可要少些任性了!”

龙潜渊嘟囔道:“孩儿晓得了!哎娘,你说我这学问确实不多,上太学院学习理所应当,不如将孩儿送到太学院住宿岂不更好,我与三皇子还能互通有无、同学共勉,又能远离家中这安逸环境,专心治学!”

桐绮韵又翻了个白眼道:“还共勉呢,我看你能耐心跟人家学习,别惹人厌就不错了,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娘倒是可以跟你爹说说!”

龙潜渊兴奋道:“太好了!谢谢娘!”

桐绮韵叹口气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啊,以前撵都撵不走,现在钻破了头的想往外跑,等你这伤养好了再说吧!”

“十弟!十弟!”这时屋外传来洪亮急切的女子声音,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只见一人急步走了进来,小刀疤定睛一看,原来是慈安郡主龙雨轩,他挽着男子发髻,一身月白长衫,却是男扮女装,着急忙慌的来到龙潜渊跟前,看着绑了层层白布的屁股,不禁一把抚过去道:“哎呀!包这么严实,老疼了吧!”

她貌似轻轻一抚不要紧,可把龙潜渊疼到了骨头里,啊啊大叫,骇了她一跳,龙潜渊骂道:“你一个姑娘家家,能不能温柔一点!怪不得嫁不出去!”

龙雨轩叹道:“哎呀!这爹爹下手也太重了,我这轻轻一摸都把弟弟疼得够呛!”说着又在龙潜渊的屁股上抓了一把,这回把龙潜渊疼得骂人话都说不出口了,直抽冷气。

桐绮韵嗔怪的道:“雨轩,怎么还这么没个正行,都是大姑娘了,还打扮得跟男孩子一样到外面疯疯癫癫,也该收收性子了,你看你八个姐姐孩子都好几个了,我为你物色了几个青年才俊,择日你见一见吧!”

桐绮韵性格慈爱大气,虽然作风正派、管教严苛,但却从未小肚鸡肠的与王府内女眷争风吃醋,反倒因自己没有子嗣,对其他女眷生的孩子都疼爱有加,龙潜渊和龙雨轩在府中最久,也是与她感情最为身后的两个。

龙雨轩听了桐绮韵的话,苦着脸道:“哎呀!母妃,你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往男人身上推,我在王府活得逍遥自在,一旦嫁到了别人家,凡事都得规规矩矩,还要讲三从四德,还不把我憋闷死,我天天陪在您和爹身边不是挺好的吗?母妃,你是不是讨厌孩儿,要撵孩儿走啊!”

桐绮韵看着泪光在眼眶里打转的龙雨轩,叹口气道:“明知你这丫头在用苦肉计,可我就是硬不下心肠,好了,先不说嫁人的事了,你也不用装哭来弄得我心纠,还三从四德,你嫁给谁,谁还不都得让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龙雨轩展颜笑道:“我就知道母妃最疼我了,雨轩好久没有听母妃抚琴了,今日不如弹一曲《春水绕》,让我解解馋,也调调十弟的心气,伤也好得快些不是?”

桐绮韵微笑道:“好好好!今天见着你们两个也高兴,就弹奏一曲。”她盈盈起立,缓步走到一处薄纱前,侍女上前将薄纱去了,露出里面一张古琴,小刀疤仔细瞧去,只见那古琴漆黑的琴身,形如一只彩凤舞天,那凤首突出来,凤身与凤翼只占了琴身一角,反倒华彩的凤尾占了琴身的大部分,漆黑的琴身上飞着一个七彩的凤凰,好似要夺空而出,端得栩栩如生、动人心魄,尤其是那琴弦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似铜非铜,乍看之下透明似无,光晕掩映间有显出流彩涟涟。小刀疤也是热爱雕刻之人,树根雕了成千上万,不禁对这古琴看了又看,恨不得上前把玩。

小刀疤的痴痴眼神落到了龙雨轩眼里,她在一旁道:“母妃这古琴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琴的‘凤舞九天’,岂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能赏得的?”

小刀疤也不理会她话中贬损,却见桐王妃在凤舞九天琴前安坐,两手在琴上轻轻一搭,气度更加出尘,大家风范尽显,她右手轻轻拨弄一下琴弦,琴声如凤鸣般清澈而出,柔而绕梁,又直袭人心,屋内所有人顿时都神游物外。

桐绮韵手指徐徐在琴弦上拨弄,声声古琴如春雨洒落人的心田,小刀疤只觉自身原来都是枯萎的,这琴声将自己灌溉了,每个毛孔都活泼复苏了;琴声逐渐雄浑连绵,小刀疤又觉自己被春水环绕,温暖舒适,好似随着暖流漂游过千山万水、古都荒原,所到之处万物生长、春暖花开。

屋内人听得入神又出神,小刀疤更是头次听着高雅声音,更是如坠云里雾里,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众人心头都是一跳,好似暖水中捞出,寒气袭来,小刀疤醒目一看,却见凤舞九天琴上的一根琴弦崩断了,桐绮韵右手食指淌血,连忙含在嘴里,皱眉看着那断了的琴弦。

龙雨轩妈呀一声蹦了起来,跑过来喊侍女道:“快给母妃包扎!”一个侍女快步到床边取药箱,刚给龙潜渊用过的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龙雨轩也皱眉道:“母妃,这凤舞九天琴的琴弦乃是天外玄铁铸成,打百年前宫羽大师制成此琴,琴弦就没有断过,今日怎么就断了呢,可这玄铁琴弦谁会接呀!”

桐绮韵任侍女包扎着手指,看着断了的琴弦也是疑虑重重,眉头紧锁。

“王妃娘娘,我倒可以试一试,将着琴弦续起来!”小刀疤听得琴声入神,对这琴和桐王妃都好感顿生,见她愁眉不展,心下也是难过,便想用造物之法试着将着琴弦续上。

龙雨轩瞪了一眼小刀疤道:“呸,这琴是你等奴才碰得的吗,此乃无价之宝,你若抚弄坏了,死一百次也还不来!”

龙潜渊趴在床上解围道:“九妹,咱不懂可不能乱说,我疤兄乃工匠世家,百年祖传的手艺,况且是史蒂芬太师的徒弟,那本事可大了,不如让他试试!”为了力挺小刀疤,他也是满口胡诌。

桐绮韵上下打量着小刀疤,道:“这琴再好,终究是个死物,怎能抵得上鲜活的人命,雨轩可不能乱说话,众生平等,不要摆那郡主架子,谁不是光溜溜的来,赤条条的走呢,孩子,你来试试吧,琴坏了也不要紧!”

龙雨轩悻悻的不说话,瞪了小刀疤一眼,小刀疤视而不见,躬身道:“谢王妃信任!”于是来到琴前,先是仔细打量抚摸那琴身,只觉巧夺天工、爱不释手。

龙雨轩嘀咕道:“你是修琴弦呢,还是借机摸摸琴身沾沾仙气,你那脏爪子可别污了这好琴!”

小刀疤没说话,桐绮韵已然横了龙雨轩一眼,小刀疤将琴身看了个够,放轻轻捡起断裂的两截琴弦,将其捏在一起,攥在右手中,口中轻轻嘀咕着,龙雨轩只道他在念什么咒语,其实他在说:“千姒姐姐啊,我可不通音律,这琴的原理也丝毫不明白,接上琴弦容易,可恢复原本摸样可难了,你千年的道行,又是世家出身,这高雅的玩艺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你可得帮小弟一把呀!”

飘在他身后的千姒本来就喜欢桐绮韵的琴艺,在被小刀疤一顿夸赞,幽幽的道:“本公主那也是音律大家,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你放心做便是。”

小刀疤暗运灵能,手中忽冷忽热,若有微光闪现,旁边两个女人面露惊奇,就是床上趴着的龙潜渊也使劲儿抻着脖子看,也不见小刀疤如何动作,再松开手时,琴弦已完好如初。

龙雨轩不禁一声惊叹,桐绮韵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小刀疤道:“王妃请试琴,看看可有问题?”

桐绮韵双手抚琴,连连试了几个音,微笑道:“音准丝毫不差,音色更胜从前,小兄弟真乃神人也!”

小刀疤后退跪伏道:“小小技业,当不得王妃夸赞,能解王妃之急,是在下的荣幸!”

桐绮韵见他说得得体,眼中更有赞许之意,点头道:“渊儿能有你这个伴读,我便放心了,来人啊,把我的凤梨软糕拿来!”

不多时,一个侍女端上一碟糕点,龙潜渊嚷嚷道:“我要吃!我也要吃!疤兄,你可真有福气了,这糕点可是娘亲手做的,一年也就做那么几斤,都是招呼贵客才拿出来,我都吃不到几口!”

桐绮韵笑道:“少不了你这个馋嘴猫的,来,你们都尝尝吧!”

小刀疤也不客气,取了一块整个塞入嘴里,那糕点入口即化,想起刹那间盈了满口,刚一咀嚼,香软酥甜的味道就由舌尖弥漫至全身,端得好享受,不禁赞叹道:“好香!”

龙雨轩捻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在口中慢慢咀嚼回味,斜眼看着小刀疤的囫囵吞枣,鄙夷的道:“牛嚼牡丹,可惜了!”

小刀疤吃了一个,便不自禁又去拿,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住,又缩了回去,桐绮韵疑惑道:“怎么,不合胃口吗?”

小刀疤搓手笑道:“王妃,您这糕点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吃,我可否少吃几块带回去。”

桐绮韵笑道:“你尽管吃就是,临走时再带几块便是!”

小刀疤摇手道:“这糕点贵重的很,在下可不好意思多吃,不瞒王妃,我还有个妹妹也在王府内,想带回几块也让她尝尝这天上也未必有的美味!”

桐绮韵甚重亲情,见他时时想着妹妹,便越发喜爱,见他脸上道道疤痕,也不知他受过什么折磨,又有了几分同情,便道:“这凤梨软糕,我还可以再做,既然小兄弟喜欢吃,便多吃些,小莲,把我剩下的凤梨软糕都打包,给这位公子带回去!”

龙雨轩满脸难以置信,刚要说话,却被桐绮韵一个横眼生生憋了回去,只好气鼓鼓的边吃边怒视着小刀疤,小刀疤自然无视她的存在,连连拜服称谢,龙潜渊却笑得乐开了花。

几人吃了会儿糕点,便纷纷离开,桐绮韵望着背负龙潜渊离开的小刀疤的背影,叹息道:“凤舞九天琴,百年未松弦,一朝忽惊断,银雀不复还。也不知道此人续得凤舞九天琴弦,可否使银雀复还!”

如钩的银雀已至中天,夜夜照耀着芸芸众生,从未停歇,好像已经理所当然,又有谁想到银雀落下再不升起,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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