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睡意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不定时不定点，也许是你正在煲电话粥的时候，也许是你在看韩剧的时候，它会突然袭来。你要好好的伺候它，赶紧更衣铺床，躺下和它一起进入柔软的梦乡。要是有一点儿怠慢，它分分钟就跟你断绝往来。
一天晚上我正在厕所拉臭臭，突然哈欠连天，睡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于是赶紧收拾好，扑进软绵绵的床上。
正准备去梦乡和男神缠绵，毛毛突然打来电话，说她正在给作品上色，问我女主的头发画成黑色好看还是棕色好看。
看毛线啊！我屎都没拉痛快就赶紧上床了，你又把我喊起来，过了零点魔法是会把画带走还是咋地？
挂了电话好不容易睡着，男神的嘴唇快贴到我的脸了，小碗又打过来。
我做梦了！小碗喊，我梦见男神亲我了！舌吻的那种！
我内牛满面，妈哒，我连男神的手指头还没碰上呢！！
有一群神经病朋友心好累，还是枝子好，作息规律的不要不要的，每晚十点之前必须上床睡觉，雷打不动。
有一次晚上九点多我和毛毛把她按在KTV的沙发上不让她走，结果她差点没把我的手掰断。
被折腾的睡意全无，拿起手机上网，赫然发现枝子刚发的动态，谢谢老公大人给我做的宵夜，下面照片里一桌美食琳琅满目。
比深夜美食党可恶的是深夜秀恩爱，比深夜秀恩爱更可恶的是深夜秀恩爱的美食党！！！
啪啪打脸。说好的作息规律呢？说好的十点睡觉呢？
准备冷嘲热讽的我想了想，最终还是评论了一句，真好。
2
一直觉得一米五几的女孩都是上帝派下凡拯救人间的小天使，娇小的身段能把人心萌化，最重要的是温柔可人，看着都让人觉得春风化雨恨不得把所有的疼爱都给她。直到我认识了枝子。
认识枝子是在一次餐厅事故中，小羊在餐厅排队不小心蹭到了旁边一黑衣男生，那个男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对着小羊推推搡搡。
小羊还没来及张嘴说话，那个男的说，看什么看，不服气是吧？告诉你，哥哥我可是练跆拳道的！
结果旁边的枝子抓起网球拍就扑上去了，边打边说“欺负我男人，欺负我男人。”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周围一圈人都惊呆了，谁都忘了上去拉架。
打累了之后枝子去端了饭，没事儿人一样拉着小羊从人群包围圈中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看客。
在我们桌前坐定，小羊不好意思地对我和毛毛说，这是我女朋友。
枝子长得小巧，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像个精灵，乍一看上去是个文静的姑娘。没想到和陌生人相处起来如鱼得水，和毛毛从热血漫聊到偶像剧，跟我从夏日火锅扯到陶瓷马桶，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反倒是小羊，安安静静地坐着，注视着枝子。
毛毛跟我咬耳朵，这么个生猛的妹子，小羊是怎么hold住的啊？
其实小羊至今也没想太明白，是怎么稀里糊涂和枝子好上的。
那时候两个系联谊吃饭，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转啊转指向了枝子。
来参加联谊的基本上都是单身狗，周围一圈男生饿狼似的起哄，让枝子挑一个人亲一口。
枝子也不推脱，绕过大半个包间，小羊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印上了一个柔软甜糯的吻。
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小羊脸腾的红了，还没回过神呢酒瓶就指向了自己。
旁边人的非逼着小羊说出自己喜欢的女生，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小羊脸红的像个茄子，脑子里却空白的像张纸，混乱中，他指向了枝子。
一片起哄声中，枝子眼神明亮，像是落进了星星。
3
后来小羊告诉我，枝子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连跆拳道，现在只怕是跟职业教练打都不一定谁输谁赢。
我揉了揉在KTV 差点被枝子掰断的胳膊，这话我信，我信。
枝子小小的身躯里像是永远有用不完的能量，运动能力max，学习能力max，霸气值max，稳坐院学生会主席的宝座。
小春也是我们学院的主席，气质高冷，理性傲娇，周围自带两米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是枝子不同，平时像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没事笑笑嘻嘻，跟谁都自来熟。可是开会发起飙来恨不得站到桌子上，连指导老师都紧张得噤声。
毕业了之后，和小羊租了个小公寓，家务活基本也是自己一手包揽，上到修灯，下到做饭，样样精通。
毛毛羡慕得咬牙切齿，我也想想小羊一样享清福。
其实小羊并不是什么也不想干，上次家里的桶装纯净水没了，他从楼下往上抬，生拉硬拽到二楼，气喘吁吁。刚下班的枝子走到二楼看见了，二话不说一把扛起来，穿着西装套裙依然健步如飞。
还有一次，枝子加班，小羊想做个晚饭，三个土豆削了半小时，枝子回家的时候只看见被切成薯条宽的土豆，把小羊轰出了厨房。
去年情人节，两人也是两人恋爱纪念日，枝子下班没回家，直接在餐厅定了个位置，想浪漫一番。没想到小羊拖着行李箱来了。
枝子说，你这是干什么。
小羊眼神躲闪，缓缓才开口，我们，我们分手吧，我不值得你喜欢。你是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孩，可是我却注定是一个失败者，毕业这些年一直在杂志社当个小编辑。钱也赚不来，家务也干不好。我太弱了，只会拖累你。
枝子说，可是这些都没关系啊，我还是喜欢你啊，从我看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你在湖边的草地上画画，恬静像个女孩子，那时候我就想，这么秀气的男孩子，一定是个gay。我当时都已经做好把你掰直的准备了。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
小羊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从门外带进的雨水顺着他额前细碎的头发滴着。
屋内温暖悠扬的音乐冲不破屋外瓢泼大雨的寒冷，枝子有些发抖。
小羊把自己的外套给枝子披上，下雨了，最后一次送你回家吧。
两人拦了辆出租车，不料刚拐了个弯就堵上了。已经九点多了，按说已经过了这条路最堵的时候了。
小羊问，师傅，能在十点之前赶到吗？
枝子一向都要在十点之前睡觉，小羊知道的。此时她缩在小羊宽大的外套里，一路沉默，脸色却越来越差。
司机大叔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我也不知道啊，平时这嘎达走的挺顺的啊，估计前面出事故了吧。
车龙塞的很长，奄奄一息地趴在路面上，很久才半死不活地往前挪动一点，等到终于打开家门，一看墙上的挂钟，快十一点了。枝子眼前一晃，咚的摔在地板上。
小羊吓了一跳，赶紧进门把她扶到沙发上，枝子坐着愣了会儿神，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小羊，说，谢谢你，夜深了，我也不留你了。
小羊接过外套，触到枝子的手冰凉，觉得有些不对，摸了摸她的额头。
有的人发烧脸色潮红，浑身发烫，双眼闪闪发光，上窜下跳，比如毛毛。上次她发烧烧到三十八度五，媚眼如丝地往我和小春身上扑，说自己热。弄的小春以为她被下了药，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有的人发烧是脸色苍白，浑身冰凉，眼神涣散，比如说枝子。
这不行啊，小羊说，你发烧了，我下楼给你买点药再走吧。
下楼买了退烧药，又一想，都这么晚了，顺手再给她做个宵夜吧，于是又拐进旁边的小超市。结果超市里菜都卖完了，只剩两根过了季的黄瓜。
一盘黄瓜炒肉丝。枝子吃第一口，泪在眼眶里打转。吃第二口眼泪啪嗒啪嗒掉。
小羊第一次见枝子哭。之前往墙上挂画，小羊托着枝子拿着钉子往上钉，一个不留神砸到手指，枝子也没哭，反而先蹲下来看小羊被掉下来的画砸到的脚，后来手指肿的像香肠。
小羊不知所措，说，这么难吃吗，要，要不你尝尝汤？
汤很寡淡，下面沉着几片西红柿，上面漂着蛋花。枝子喝了一口，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想我妈了。
4
枝子的妈妈在枝子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查出来胃癌，水米不进，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那时候枝子每天下午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医院看妈妈，趴在医院的病床上写作业。
妈妈你怎么不吃饭啊？枝子问。
妈妈病了，不能吃东西。妈妈摸摸枝子的头。
那妈妈不饿吗。
看着枝子乖乖的吃饭，妈妈就不饿了。
妈妈住进医院的时候已经胃癌晚期了，医生建议放弃化疗。爸爸不听，坚持让妈妈在医院接受治疗，几天就花掉了十几万。
枝子每天晚上吃的盒饭都是医院最便宜的，几片黄瓜和几乎找不出来的肉沫，还有一盒寡淡的西红柿鸡蛋汤。她却从来不抱怨，趴在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一口一口的吃完。
最后，化疗也没能留住枝子的妈妈。
枝子却并没有因此消沉，甚至连出席葬礼都没哭，并且长成了现在这样一个精灵一样的女孩子。只是养成了十点之前就睡觉的习惯，这一睡，就坚持了十几年。
5
我和妈妈约好的，每晚十点，梦里见。
小羊，今天晚上我没有按时睡觉，你说妈妈还会回来看我吗？枝子拉拉小羊的衣角。
小羊没说话，眼眶却悄悄红了起来。
后来枝子和小羊又重归于好了。小羊对我说，那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枝子每天晚上都要睡床的右边，他直到那天才发现，原来右边柜子上摆的相框背面，是一张有些破旧的老照片，里面一个笑容恬静的女子，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梳辫子。
似乎把这些年欠下的眼泪都流完了，枝子累得睡着了。
小羊揉揉沉睡中枝子的脸，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后不用再这么坚强了，换我来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