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觉醒来,看到另一个自己,你会对他说些什么?
1
早上,刘小高像往常一样,睁眼,掀被,套鞋,然后耷拉着眼皮,晃晃悠悠走去厕所。
今天和平时一样,天空还是那么阴沉,阳光依旧不怎么明媚,刘小高觉得,可能唯一不太相同的就是,自己大概感冒了。
否则,为什么从起床到现在一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刘小高睡眼惺忪的往镜子里瞟了一眼。
就在看向镜子的那一瞬间,刘小高眼睛陡然瞪圆,心脏差点跳停。
狭小的出租屋里,惨绝人寰的尖叫经久不息。
“你是个什么东西?!”
刘小高侧对着镜子,斜眼道。
老实说,这么讲话很费劲,不仅脖子酸,眼睛涨,看久了以后,头还有点晕......
但刘小高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在跟自己的另一个脑袋说话。
跟人讲话总得看着人家吧,否则不礼貌,刘小高虽然是个俗人,但基本的礼节还是有的。
果然,背后另一个脑袋很快就说了:“我提个建议,能不能别这样梗着脖子斜眼说话,头晕。”
“你又没斜!”
刘小高愤愤道。
自始至终都是他努力偏过头看着对方——准确来说也不是对方,是自己——说话,这家伙倒好,全程甩侧脸,一点礼貌都没有!
另一个脑袋幽幽叹了口气:“唉,咱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神经相通,你头晕,我自然就头晕啦!”
刘小高眨了眨眼睛,更用力的瞪着镜子,咬牙道:“我不晕!”
“嗯.....好吧。”
“呕!”
刘小高扶着水池疯狂干呕。
2
刘小高把厕所的镜子拆下来,然后打开衣柜,柜子内壁也贴了块镜子。
他把两面镜子以延长线135度角对放,然后坐在中间,稍稍偏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现在,总算能勉强做到坦诚而直接的对话了。
“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刘小高正襟危坐,十分正式的说道。
另一个脑袋轻轻叹气:“唉,不累吗?”
“累?我现在很愤怒!”
“为什么愤怒?”
“你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个脑袋你不愤怒吗?”
“老实说,我觉得还好吧,大家不都是两个脑袋吗?”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刘小高坐不住了,伸手绕到背后,把另一个脑袋拧过来,对着镜子大声道:“你自己看看,这不像个怪物?”
后面的脑袋被揉得脸庞变形,眼神依旧平静,甚至还有点淡淡的忧伤。
他叹着气说:“我脑袋被驴踢了,不就等于你脑袋被驴踢了吗?好好的,干嘛咒自己?说实话,咱们除了长得不怎么样以外,明明就很正常啊。”
“......”
3
刘小高快疯掉了,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多了个脑袋,而是他发现,好像所有人都有两个脑袋。
电视里,早间新闻主持人端着职业化微笑,播报着今日新闻。
“某地城市马拉松拉开序幕,起点处人头攒动,据悉,本次赛事共计2万五千人参加,其中.......”
两万五千人参赛,也就是五万个人头,这还不算沿途近十倍的围观群众,当刘小高看到航拍下的画面时,内心充满绝望。
“这到底怎么了?”
刘小高扔下电视遥控器,双手用力抓头。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后边那个脑袋怔怔望着窗外,他也很不理解,另一个自己为什么情绪如此失控。
这时候,电视画面切换,主持人开始播报国际新闻。
“近日,中东某地反政府军扩大战线,向联军展开自杀式报复,无数流民涌向西部,造成社会混乱,迫使各国不得不采用武力镇压.......南海某岛国前日爆发海啸,灾情严重......”
听着这些,刘小高忍不住连翻白眼,果然不管世界变成怎么样,新闻播报的模式永远不会变。
他抬起头,正想吐槽两句,结果却是被吓得直往后边沙发上撞。
“我靠!”
原来那个主持人这会儿已经转了个身子,用另一个脑袋在讲话。
这个脑袋,神情凝重,语气低沉,仿佛装着天大的怜悯和伤悲。
那一副背对观众的样子,着实有些让人不习惯。
当然,主要是刘小高不习惯。
沙发靠背里,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个,能不能放我出来喘口气?”
刘小高猛地站起,一转身,想要道歉,却发现道歉的对象已经到了背后。
刘小高觉得既无语又好笑。
另一个脑袋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笑了。
“没事。”
4
反面脑袋告诉刘小高,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两个脑袋,一个长在前面,一个长在背面,正面的是主脑,反面的是副脑,通常来说,两个脑袋表现不同的性格和情绪,有人主脑开朗,副脑往往就很内向,有人主脑冷漠,副脑往往就很阳光。
“伟大的作家刘小白曾说过,副脑虽然无法控制身体,却能主宰灵魂,他是黑夜的影子,也是心灵深处的虹光,所以,不必拒绝,不必厌弃,因为那才是最完整的你。”
副脑轻轻说道。
刘小高说:“哎呀,刘小白,还是本家呢,很有名吗?”
“对啊!”
副脑罕见的笑了起来。
刘小高把头稍往后偏,一脸不屑的说道:“呵,怕是因为他把你狠狠表扬了吧。”
直到现在,刘小高还是没习惯对着空气讲话。
“不过,这么说起来的话,咱们两个性格完全不同咯?”
“嗯。”
副脑轻轻点头,跟着又摇头:“也不全对,至少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或者说,那是所有主脑和副脑都拥有的品质。”
“什么?”
“真实。”
刘小高闻言若有所思。
5
刘小高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公司了。他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主要负责公司旗下广告牌的设计和运营。
街上,刘小高边小跑边吃早餐,他抬手看了看表,有些着急,先前耽误了不少时间,待会可能要迟到了。
不过幸好,最后一顿猛跑,总算赶在地铁门关闭之前挤进去了。
后边的副脑则是脸色苍白,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
刘小高是挤进去了,他却险些被门夹到。
“那个,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整体,以后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
副脑近乎请求的说道。
刘小高满不在乎的说:“我才不要考虑你的感受呢,最好下次咔嚓一下,你被门给夹断掉,那才是真的舒服!”
原本喧闹的的地铁车厢突然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了刘小高身上,更准确的说,是刘小高的正面脑袋上。
“这人怎么这样啊!”
有人窃窃私语。
一些副脑也开始互相抱怨:“嫌我们作用小,就想舍弃吗?明明我们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呀!”
“就是就是,有时候我家这位也这样,不过我抢过几次身体控制权以后就老实了。”
“是嘛,抢控制权有用吗?”
“有用!很简单,也没必要完全夺过来,就做些干扰的事情就行,像什么尿尿尿手上啊,走路重心不稳呀,或者趁他和女朋友接吻的时候打嗝放屁或者拉屎呀!用不了几次他们就知道你的厉害了。”
“........”
车厢里一阵叽叽喳喳,很多人看向被收拾的那人,目光中充满同情与理解,然后他们又用一种更同情的目光看向刘小高,仿佛在说:
“朋友,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刘小高感觉身下和后背均是一凉,向后碰了碰脑袋,低声道:“我说,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是吧?”
后边没有回应。
整座车厢哄然大笑起来。
下地铁以后,刘小高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的走着,动作既夸张又搞笑,一边走还一边跟后面解释:
“毕竟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我还没有好好习惯,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的,如果注定要有两个脑袋,我也能接受啊!”
刘小高自顾自说了半天,发现后面还是没反应,便有些生气。
搞什么东西啊!我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不过就是个没有控制权的副脑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啊?!
刘小高正想开骂的时候,后边总算出声了。
“唉,其实你不用解释的,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也不是生你的气,我只不过本来就是这副样子,没必要的事情我不想讲,大部分时候,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待着,默默地忧伤与惆怅。”
刘小高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副脑问他:“怎么了?”
刘小高说:“没什么,就是很想把你拧过来看看,到底哪来的勇气,可以让你如此装逼。”
6
一到公司,几百个脑袋齐刷刷转过来,一起盯着刘小高看。
尽管已经见识过马拉松那么壮观的画面,但真正感受到这么多相似而又一致的目光,刘小高仍是有些发虚。
但刘小高是什么人?
哪怕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都不会怂的人!
脑袋多了不起呀?!我也有两个啊!
刘小高昂首挺胸,大步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然后,一道阴沉而又饱含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小!高!”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杠铃般的笑声:“嘻,嘻,嘻。”
尽管那笑声很搞笑,但整个公司没有人笑,甚至全都把头埋了下去。
有些好奇的副脑想伸出去看看,很快又被按下。
刘小高一听老板这语气,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
前阵子公司来了个大单,要包下所有广告牌位。对方要求十分简单,就一个主题——让城市充满爱。
据说,全城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都接到了这样一个神秘单子。
让城市充满爱,乍一听是个很简单的案子,但实际上很难做好,因为爱这个主题实在太宽泛了,如果把握不准客户想要什么,很可能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为了不犯错,刘小高干脆什么也没做。
“这就是你的方案?!”
老板将一个空文件夹甩到刘小高脸上,眼神阴沉得可怕。
“嘻嘻,今天总算逮着机会咯,一定要好好蹂躏这小子一顿。”
刘小高嘴角抽了抽。
老板脸色一僵,“给我闭嘴!”
“哦。”
背后那个声音总算消停下来。
老板指着刘小高的鼻子骂道:“你个废物,一个多星期了,居然什么东西都没做出来,怎么还有脸来上班?我要是你,这时候早就主动收拾东西滚蛋了!”
刘小高脸色涨红,咬了咬牙,没说话。
但是背后却有声音响起:“唉,你连客户的想法都没套出来,让我去硬猜,除了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用?”
“再说了,我也不想待啊,只是生活总有这么多无奈,很多时候,由不得我选,否则,谁想跟你这个变态干。”
老板眼睛眯起,刺骨的寒光如针般暴射。
刘小高楞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
一个响亮的巴掌响彻公司。
刘小高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他抬头直视老板,一字一句道:“给我三天时间,保管做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方案。”
老板盯着刘小高看了很久,然后一甩手,转身进了办公室。
“做不出来就滚蛋吧!”
老板的背后,同样的一张脸,贼兮兮笑着:
“嘻嘻嘻!”
7
刘小高回到自己位置上,脸色很不好看,其实这个案子根本不急,客户要求的时间是一个月,现在才十天不到,但老板就是这样一个人,恨不得你工作提前到还没接单以前。
刘小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心情,在这之前,他已经暗中打听过了,这次客户包下了全城所有广告位,灯箱、显示屏全拿了,最后只会签一个公司,其余的做推广,所以很多同行都在加班加点的熬方案,不仅是为公司争取天价签约费,也是为自己搏一个名头。
只是,一直到现在,几十个方案报上去,各种各样的类型,全被客户否了,大家集体懵圈,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很多人甚至连幕后老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刘小高是个追求效率的人,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拿下,在他看来,事前准备工作不做足,只一味盲目蛮干的话,那就纯粹是浪费时间。
“得赶紧想办法掌握客户的意向群体啊!”
刘小高咬着拇指,怔怔出神。
一个同事悄悄凑过来,指了指他后面,说:“什么情况啊?”
刘小高没好气道:“什么什么情况?”
“嗨,就是你后边那个家伙呀!”
同事一副很不解的样子,“平时没商量好吗?”
刘小高下意识往后转头,又突然止住,冷笑道:“商量什么?不听话就打呗,打服了就好!”
“牛批!”
同事竖起大拇指,一脸的佩服。刚刚那一巴掌,的确把整个公司的人都镇住了。
刘小高脸上满是骄傲。
同事幽幽叹气道:“我就没你这么幸运,后边这家伙老不安生,所以只有用一些特别的办法了。”
同事说着转过了头,刘小高一看顿时乐了,原来他塞了一大团布条在副脑的嘴里,后者一见到刘小高,眼睛顿时瞪得极大,仿佛十分生气,可惜只能发出一串呜呜呜的沉闷声音。
刘小高好奇问道:“他在说什么?”
同事转过身,苦笑道:“他说,你是个懦夫,欺负副脑算什么本事!”
“嘿!我今天就欺负副脑了,怎么样?!”
刘小高作势就要伸手去拍同事的副脑。
同事忙把他手拦住,“别乱来,你这一巴掌打下去,回头我又得多请他吃一顿黄焖鸡米饭了。”
“你知不知道,为了堵住他的嘴,我每天都要请他吃两顿黄焖鸡。”
刘小高无语道:“你就这么怂的吗?”
同事满是苦笑的说道:“那能怎么办呢,他就是这么一个暴脾气啊,而且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会愿意配合,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啦!”
同事脸上显得十分庆幸和满意,然后他往四周看了看,凑得更近些,道:“不管怎么样,和副脑间的矛盾要处理好,比如像我这样商量着来,或者,哪怕像他一样,用个罩子把副脑套住也行,总归得把问题解决。”
顺着同事的目光望去,刘小高看到,不远的另一个同事,正在奋笔疾书,脸上戾气腾腾,而后面的副脑,则被一个漆黑的罩子紧紧套着,什么动静也没有。
刘小高和那个人不熟,但偶尔听人说过,是个狠人,经常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特别拼。
“他副脑哪里惹到他了吗?”
刘小高不解问道。
“也不是,他副脑经常无缘无故的流眼泪,像他这样要强的人呐,怎会愿意把自己柔弱的一面表现出来呢?”
同事意味深长的瞟了眼刘小高,说:“不过,能做到这么狠的也不多了。”
刘小高当做没看到他的目光,撇嘴道:“就是胆小而已,你看咱们老板,够冷血的吧,不还是没把副脑套起来?”
“你以为他不想吗?你只是没见过他在外面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模样而已。”
“这么虚伪吗?”
“如果说并不相通的真实也算虚伪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很虚伪。”
刘小高不说话了。
同事摇摇头,拍着他肩膀走开。
刘小高默默转动鼠标滑轮,不知在想些什么,背后,副脑怔怔看着外边银灰色的天空,似乎完全没听到方才的对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人同时张嘴。
然后同时闭嘴。
跟着,一起说:“你先说。”
刘小高笑了笑,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打你不就是打我嘛。”
“要不,我再扇自己一下?”
“算了吧。”
副脑轻轻说道:“再打我还是会痛。”
8
虽然嘴上说得信誓旦旦,三天之内保证拿出方案,但刘小高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下班以后,刘小高茫然走在街上,他不想回家,好吧,实际上那也不算什么家,只是一个狭窄逼仄的小空间而已,不过20平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觉得拥挤,现在还多了个脑袋,更显得转不开了。
刘小高抬眼望着繁华的街道,霓虹灯光将整座城市装饰得靓丽喧嚣,人们匆匆穿行,脚步不停,难得抬头看一看天空——虽然天空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彼此之间也很少交谈,大部分时候,他们好像都在忙着自己和自己斗嘴,纠缠。
每个人都在独自热闹。
刘小高仰起头,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一则广告:
想让你的世界清净下来吗?
爱心公益教你三招——
副脑治理手册;
无污染隔绝头套;
彻底神经封闭注射!
第三幅画面切出来,温馨的病房里,一个穿着卫生服的男人直挺挺坐着,主脑面无表情,副脑面如死灰,旁边是一群笑容可亲的医生护士,他们摁住男人的肩膀,手中拿着一支装满彩色液体的注射器,动作温柔的向副脑扎了下去,数秒钟以后,副脑缓缓闭上眼睛,垂下脑袋,像是陷入了美好的沉睡......
刘小高喃喃说道:“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是啊,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也是一个冷漠的世界。”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刘小高偏头望去,眼睛狠狠一眯。
这个女孩,只有一个脑袋。
女孩依旧看着屏幕,那里面,打完封闭针以后,男人脸上露出了满意而又自信的笑容。
女孩眼中倒映着繁华冰冷的霓虹,轻轻说道:“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喜欢,又如何能拥有真正的热爱?”
刘小高的副脑突然出声道:“《孤独患者》,刘小白?”
女孩转过头,笑靥如花:“是呀,就是刘小白说的呢!他也是我们断头者协会的会长。”
“断头者协会?”
刘小高茫然望着女孩,待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脖子后面有一道很长的疤。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笑着说:“是啊,我们是一群切掉副脑的人。”
“虽然切掉了副脑,但更完整的悲欢和灵魂却回来了。”
刘小高突然笑了起来,背后,副脑却在流泪。
他们一起说道:“原来,是这样子啊。”
9
三天以后,整座城市都播放着同一则广告。
广告画面平淡无奇,巨大的屏幕里,只有一个黑色的火柴人,火柴人长着两个脑袋,这两个脑袋彼此碰撞,啮咬,像是恨不得吞噬对方,跟着,火柴人开始扇自己耳光,一会儿打这个脑袋,一会儿打那个脑袋,最终,正面的脑袋占据上风,强硬控制住了反面脑袋,昂首阔步的向前走,然而反面脑袋仍张着嘴喋喋不休,火柴人于是从地上拿起一个罩子,紧紧套住了反面脑袋,可是后者还在使劲摇晃,甚至差点令火柴人摔倒,火柴人很快又掏出一支针管,向后重重扎了下去,终于,那只挣扎的罩子安分下来了。
火柴人抬起脚步,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来到一个漆黑的角落,火柴人突然跪到地上,掩面痛哭。
他转过头,缓缓抬起手臂,拔出针管,取下罩子,然后轻轻的,慢慢的,将背后的脑袋拧转过来。
然后,两个脑袋像一对亲密的恋人一般紧紧依偎在一起。
屏幕中央亮起一行字幕:
城市里每一个孤单的灵魂,请用心看一看自己,然后奋力拥抱,和解。
这一刻,整座城市都停了下来。
全城热泪。
刘小高站在最大的那块广告屏下,和所有人一样,高仰着头,他的背后,空空如也。
“你好啊!”
他轻轻呢喃。
仿佛两个声音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