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也,一豆白光浮漾中流,其如影随形不离舟之须臾。远望有长堤,状若委蛇,斜截于中流;目尽其尾处,仿佛若有山,云遮雾障,堤身蜿蜒,宛如游龙,其首直抵对岸之绝壁丹崖,然则堤首未至之先,遽然而两杈分,形似蜈蚣之触须焉。恍惚浮沉,竟不知其底里也。
距堤首约一箭地,舟顿然而住。视之,则舟泊一绝壁下。适从流浮漾之豆光陡涨其芒,隐约有墨字书丹壁上;生瞩目细审之,则篆书其字,蝌蚪形迹曰“灵璧秘境”。方诧异之,女举手以指叩壁,俄顷,有扉中开而别有洞天也。女嫣然笑曰“一别经年,云兄重踏此门,得无人琴之感乎?”生惟唯唯,茫茫然竟无以对。言次,女携生手入其内,而石扉已自合久矣。
既入。室内甚雅洁,临窗有琴台,其上一古琴,冰纹爆裂,素隙纵横,仿佛触之即悴。生绕琴三匝,似有所感,恍惚若梦。久之,竟望琴而扑,抚之大恸。是时,女亦背身掩面,向隅而泣,一如同气相感,同声相应焉。哭移时,生谓女曰:“昔时之向行云非无心,今日之陆忘川是一人矣。且若水即忘川,忘川即若水也。”
有间,生喟然太息曰:“固焦尾之桐当遭天谴之火,奈何凤属之精憔悴如斯耶?嗟乎!曩日之逸响,今时之悲风,何隙崩裂以至骨髓哉?!”言讫,复大恸不已,女且抚其背且嘤嘤泣曰:“君既至此间,复何憾焉?待吾携君故地俊游,庶几不负三生石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