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诗词里的古代女性,比男性生动许多,也丰富许多。
或是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欲拒还迎地娇笑;或是一袭白衣,江头伫立,发间肤若凝脂;或是,戎装在身,潇洒而去,英姿飒爽;亦或是,抚琴一曲,眉眼低垂,幽幽啜泣。诗词大家们将以小见大运用到极致,于形,于声,于影,于情,从一根头发丝下笔,都能描画出女性的万种风情。
燕子未随春去,飞入绣帘深处,软语多时,莫是要和依住?
延伫,延伫,含笑回他:“不许!”(《如梦令》吴藻)
出身大户人家的幼女,总能天真烂漫地对待一切事物,目光清澈地映着蓝天,树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忽而掠过天际,忽而低飞入室的春燕。年少的她,哪会知道世事本残酷,老天总无情,她只知道,天是蓝的,树是绿的,花是好看的,而徘徊在门庭前的燕,想和自己做朋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蹴罢秋千》李清照)
若我是这位有幸目睹一切的客人,我会永远记得,一个惬意的午后,花团锦簇的庭院中,一位豆蔻少女荡着秋千,发丝萦绕在风间,薄汗微出,轻纱乖巧地附在身上,凸显了少女的曼妙身姿,阵阵似银铃的轻笑,在空中交织,牵走了我的思绪。等反应过来,少女早已跳下秋千,悄声溜走了,只留下那猝然消失在柱后的裙摆,来不及细看的半边俊脸,眼里透露出害羞而好奇的神色,和空气中残留的少女清香。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木兰辞》)
山岭绵延,战火纷飞,战马跨过千山万水,驰骋万里的英姿亦流芳百世。虽是女儿身,她眼神中却也有保家卫国的坚定,背影透露着不输男子半分的英勇气概。铁骨铮铮,包含着万种柔情,她刚强,也柔韧。我愿在夕阳西下,跟随着她潇洒的背影同去,只为她回头那瞬的一眼万年。
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花柳上、斗尖新。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蜀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谩消魂。衷肠事、托何人。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山亭柳·赠歌者》晏殊)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流光萤火,弦乐生津,人们在一首首弦乐营造的预约气氛下放松地交流感情,却无人瞥见演奏之人愁眉下无声的哀号。偶有人问起,情感就如洪水般宣泄开来,两行清泪道不尽一世坎坷路途。想当年,自己也曾凭一己之力,众星捧月,享尽荣华富贵,可如今,人生暗淡,世态炎凉,门庭若市只剩残杯冷炙。潦倒虽如此,尚可饱腹,但穷极一生,难觅知音,才是一位歌者最大的悲哀。这般哭诉,让我心疼,也颇为无奈,当年华逝去,繁华不再,我们到底要以何姿态留存于世,才能做到问心无愧的旷达?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石壕吏》杜甫)
即使在太平盛世,百姓也难得幸福美满,到了战乱时期,更是四面哀嚎,血泪难分。一位身处村庄的老妪,亲眼看着原本人丁兴旺的村庄只剩下年迈力衰的老人和哭喊的孩子,自己的两个儿子葬身战场,一个儿子生死未卜,丧子之痛未能平息,却又看到家里面黄肌瘦的媳妇,怀里哭喊着的孩子,这份煎熬何时才是个头!眼泪早已流干,可连自己都要被召走,前往那硝烟弥漫的地方。不知是强撑着与在世的亲人互相取暖,还是寻求解脱,到黄河之下与儿子相会?只好一切听天由命。在小吏无情的大声催促下,老妪回望了一眼萧条的山河,眼里满是荒凉。
古代诗词描画了女子的万千风情,通过她们的故事勾勒了世间千奇百态。为何偏是女性?依我拙见,女性首先是美,孩童的清澈是美,少女的情怀是美,妇女的成熟与坚忍是美,老妪的包容与母性是美。然后是真,稚言稚语是真,莺声婉转是真,轻声啜泣是真,嚎啕大哭亦是真。女性与生俱来的柔软,使她们会对外界影响做出更富弹性的反应。由此,刻画女性,也就刻画了一个或喧嚣或沉寂的时代。
无论是古代女性,还是当代女性,都有各自的风情,愿她们一生安好,芳华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