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研究生毕业,从外地回到太原后,被前夫接到了他家。一天,我路过前夫家,给他打电话,问他是否在家,想我们三个人见个面,聊聊女儿接下来找工作的事。
前夫说他去了外地,不在家。我说我想见见女儿,是把她叫出来吃个饭呢?还是可以到他家去看女儿?前夫说,你去家里吧,她一个人在家,我走时已给她做好了午饭。我惊喜地问:真的可以吗?他大度地说:当然!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得了他的同意,我马上跟女儿联系,去了前夫家。女儿也很高兴。只要前夫同意,女儿是不介意我去她爸家的。
前夫家非常干净、整洁,这一点很令我惊讶。前夫这房子是跟我离婚后才买的,他搬进去后,我大约去过三次。一次是和闺蜜去拿我的一些书,一次是去年冬天去看我前婆婆,这次是第三次。每次去看到他家都很干净,可见这干净是一以贯之的,并不是为了迎接客人才临时、偶尔收拾利落的。
我对女儿边惊叹,边把前夫家视察了一圈,处处都很干净、整洁。要说乱,倒是我进去之后,把包放在了餐椅上,把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把帽子、耳机放到了餐桌上,我随意放的东西把他家弄乱了。
我曾问过女儿好几次,他家里的干净是谁收拾的?她爸?还是她爸的新太太,那个阿姨?女儿说,他俩都收拾,不过她爸好像更在意家里的卫生,哪里脏了,马上就去打扫,就是地上掉根头发都忍受不了,要马上收拾掉。
啧啧!惊讶!了不起!她爸简直大变活人,完全不是以前和我在一起时的做派。
阳台的一个角落,前夫养了几盆花,盆数、品种都不多,七、八盆左右,大概只有两个品种。绿色的叶子,其中一种开着粉紫色的花朵。整体看去,花盆区清新别致,幽雅美丽,整洁疏朗。不像我现在的家,阳台上一堆绿植,花盆之间落叶、浇水冲出的泥土混杂一起,乱七八糟。
去年冬天去他家时,茶桌在阳台上、正对着花盆区的一面摆着。冬天,在阳光充足的阳台上喝茶大概很是享受。而这次去时,茶桌从阳台搬到了客厅,原来客厅的一个沙发挪到了阳台上。大概是夏天太热,所以换了一下吧。
这男人还有了喝茶、鼓捣摆弄家具的情趣。这在以前都是少见。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变换家俱位置人家一概不管,都是我一个人推来推去地搞定。
从女儿那里,我也了解到,我与前夫离婚7年多来,前夫的一些旧习性、脾气还在,比如喝酒、打牌、莫名其妙地发脾气、骂脏话等。但也慢慢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比如,变得勤快,爱收拾家,爱养花,开始喝茶,偶尔还让女儿帮他从网上买书,开始看书了。
以前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个家,经常是又脏又乱。我们经常吵闹,纷争不断,我常年沉浸在悲伤、绝望、愤怒、痛苦中,根本没心情、没力气收拾家。地上东西乱堆乱放,有时真的需要跳着过。前夫倒不因此责骂我,他也跳着过。直到哪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收拾一下。至于养花、养小动物、品茶、看书这些事情,前夫更是毫不沾边。我们价值观不同,常常三句话便不投机,所以吵闹伤心是常态。
每一次目睹前夫家的干净,我都大为惊异,惊异之余,总有一个强烈的感慨:为什么我和这个男人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18年),却从没激发出这个男人这些美好的方面?这些热爱家务劳动、勤快、热爱生活、热爱美的品质。
但我也仅只是感慨而已,并无任何后悔之意。我和前夫,过去不合,现在也不想再有任何回头的联系。他现在这个样子与状态,我惊讶的意思是深感欣慰,甚至是喜悦。前夫能有今天这样一份平和、热爱生活的心态,过一份平淡而宁静的生活,我深感欣慰。
女儿没有找见多余的拖鞋,她阿姨的拖鞋放在地上,女儿说,妈妈,要不你就穿阿姨的拖鞋吧。我觉得有点怪,笑,有一句话叫“踩着前人的足迹”,我这,总不能踩着人家后人的足迹吧?觉得实在不妥。干脆脱了鞋,光脚在他家地上走。
我与前夫好合好散,分开了,但彼此知道对方都是好人,只是难以相处到一起。分开后只有感慨、沧桑,都希望对方过得好,过得幸福。所以他才会大度,允许我去他家。他的新太太年轻而美丽,也很有气质,对他和我女儿都很好。我只见过照片,没见过她本人。我曾提议我们一起吃个饭,大家可以做朋友,也算一家人。但前夫和女儿都不积极,此事也就没有实现。也无所谓,随缘自在。
女儿有时候跟我说,她爸爸的臭脾气,有时也莫名其妙地跟阿姨发火。但阿姨脾气很好,不理他。刚开始时我还有点担心,就经常跟女儿说:劝劝你爸爸,不要跟阿姨发脾气。后来这两次到他家,看他家里干净的样子,觉得他的日子、他们的关系应该已经很稳当了,不用我操什么心。遂完全地放下心来。
我看前夫家什么都新鲜。电视柜前的筐子里放着核桃,我抓起两个核桃,高兴地要吃。女儿“嚯”地笑我:妈妈,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我惊讶地说:当然不当外人啊!这是你爸家、你家,妈妈当然不是外人了。找不见核桃夹子。我边拿两个核桃在手里挤捏,边跟女儿说:妞妞,快跟你爸发微信,问他核桃夹子在哪里。女儿看着我手里已挤破的核桃笑道:妈妈,你不已经弄开了嘛!哦,好吧。
前夫出去时给女儿焖好了大米,冰箱里有两个剩菜。剩菜不多,我去了,感觉不够吃了。想再炒个菜,打开冰箱,纠结了一小下,担心把菜炒了,被后太太看出冰箱里的某菜没了,怀疑是不是有人来过?又担心他们晚上回到家里没菜了怎么弄晚饭。后来,女儿给了些解释与抚慰,我还是又炒了个菜。最后,连热菜带凉菜,我给我和女儿两个人整出来四个菜。坐在饭桌上,忍不住乐。丰盛的同时,感到略微有点过分。毕竟是在人家的家啊!
炒菜时东西不乘手,所有东西都得边找边做,做得慢悠悠。抽油烟机打开着,烟去抽不出去,厨房弄的油烟呛漫。实在不愿把人家的家弄脏。后来把厨房门关上,开着窗户,跑了半天烟才尽。
当我在前夫家的厨房里一阵忙活时,想起了去年冬天来他家看前婆婆的场景。我想,前夫现在这个媳妇和他处的挺好,能让他心情安然;我现在呢,在他家的厨房里做饭;若是同时有两个媳妇,一个专门负责做饭干家务,一个负责让他心情愉悦,大概这是我前婆婆喜欢看到的吧。哈!联想过于丰富。过去社会的一夫多妻制,从某种意义上,是否也有维护家庭安定的作用呢?
不过这实在只是异想天开。我是念头浪漫,落到现实里不会生活、不会与人相处的一种人。另外,虽然看到前夫现在变化这么多,变得热爱生活、热爱家务,但我假设了一下,假设,让我再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行不行呢?我的感觉仍是毫不犹豫的不行。一年前,我们一起去机场送女儿的路上还吵了一架呢,他有时候的不讲理、莫名其妙的臭脾气,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婚姻18年内也实在受的够够的了。如今虽已分开7、8年,但阴影厚重,积重难返,实在不能、不愿也无法再与这个男人共同生活了。虽然这十年来我在不断地心灵成长,但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感觉到,我还没有成长到能接纳这个男人所有一切的程度。
当然,幸亏前夫已经再婚,我也只是假设一下而已,并不真的存在再在一起生活的现实可能性。幸甚,幸甚。
我希望前夫的新家幸福,不愿给他们添一丝阴云或疑虑。饭做多了,为了不剩下饭,我吃撑了;饭后把厨房、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没做过饭一样;我决定离开时把做饭后的垃圾都带走,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待半天,不留一丝痕迹。
饭后,我本打算在他家沙发上躺一会儿,女儿叫我去她床上和她一起午休。好吧,女儿在,这是个令人安心的安排。但躺在女儿旁边,心却还是无法全然放松、安然,无法睡着。静静地躺了一个小时,起来坐到客厅去看书。
本来吃了午饭或午休起来就可以走了,因为晚上有两个朋友约了一起吃饭,从前夫家出发比较近,所以我决定在他家待到5点多再走。我靠在沙发上看书,舒逸地简直忘了这是在前夫和他的新太太家。后来觉得渴了,恰好女儿午睡醒来,从卧室出来,我蜷在沙发里,手里举着书,叫女儿热水,给我泡茶喝。
女儿惊讶地笑道:妈妈,你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还要喝茶呢?阿姨就快要回来了。
哈,忘了这回事。我有了点小紧张,我可不想让她阿姨看见我在她家里,我不想给她们添一点疑虑。好吧,那我早点走吧。我赶紧收拾东西,跟女儿道别,离开了前夫家。临走时,还顺手拿了两小包馍馍片塞进包里。虽然与他已是两家人,但在他的家里,依然会有一种令人踏实的放肆吧。
我和前夫认识20年,婚姻18年,分手近8年,在彼此的生命里是终生难以磨灭的人物。婚内冲突痛苦到天翻地番,青春的能量耗尽,离婚却很理智冷静,离婚后再也没有互相伤害过。因女儿的关系,分手后如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只维持一份基本、淡淡的联系。好像婚内已把对方和自己磨得太薄太脆了,离婚后再也不愿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只希望那些曾经的伤害从对方的心里忘掉,让生命简单如一张白纸,一切从新展开。不干扰,祝福,这是我现在与他相处的基本原则。
在我们相处的20年中,两人都不甚开心。如今分开了,我希望他能开心。在他简单的日子里,活出一种幸福。我也一样。深深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