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大雪过后,气温骤降了不少,加了衣服的身子显得臃肿,手和脸裸露在外有了彻骨的寒意。银杏树金灿灿的,地面铺着暗黄的一层。
夜晚九点下班,手揣进兜里,头颈缩进衣领里,嘴里呼出白气。二环路修地铁,很多地方都用铁皮墙围了起来。白天围墙里机器轰鸣,空气中尘土飞扬,晚上工地恢复了沉默。
有些绕道,但对于我并无大碍,但街道的商铺,因为围堵,人流量锐减,营业状况极差,有的已经关门。以前灯火明亮的大街,现只有三两处茶馆还在酣战。对比之前的热闹,如今不免太过冷清。
一个门面房里,透过玻璃门,地上并排打了一个通铺,有三个人已经蒙头睡着了,一个人斜靠着,玩着手机,光线明明灭灭,一张灰扑扑的、充满沧桑的脸映入眼帘,我的身体和心不由的一起打了个寒颤。这可是寒天,直接贴近冰冷潮湿的地面,这霜寒露重的夜晚真的能够安然入睡吗?
每次有大的施工,我总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有很多勤劳朴实的农民工冲刺在最前沿,为城市建设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不怕苦不怕累,做一颗默默无闻的小小螺丝钉。他们像影子一样,藏在光的另一面,永远不被看见。
就如现在的他们,在陌生的城市,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来不及挑剔又硬又冷的被窝,就被沉沉的疲惫驱赶着,仓皇入梦。梦里有亲切的故乡,有温馨的家园,有温暖的床铺,还有年迈的爹娘,体贴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女,站在村头翘首张望。
今年夏天最热的时候,人站在室外就能中暑。一群农民工在疏通下水管,暴阳下挥汗如雨,做着最肮脏最笨重的体力活。中午吃完饭,就倒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鼾声如雷,在室外小憩一会对他们也是一种奢侈呀。我看到还有一个女人,双腿蜷曲成虾状,用草帽盖着头部,那样矜持又无奈的睡姿,让我的心非常难受。就像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了孩子,承受着难言的艰辛。
带着家庭的发展和希望,独自徘徊在城市的边缘。万丈高楼有自己打的地基,纵横交错的桥梁上有自己铺就的钢筋和泥石,四通八达的地下管网有自己的心血和足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骄傲和自豪的,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参与,哪怕灰头土脸,从不被任何人记起。
其实和种庄稼一个道理,都是用汗水灌溉,凭劳动生存,一样任劳任怨。供养家庭,赡养老人,养育后代,责任义不容辞。压得弯的是肩背,压不弯的是脊梁;能被打磨的是形体,永远无法磨灭的是精神。之所以能在黑暗中行走无所畏惧,是因为想着要把更光明的生活带给心中所爱的家人。
第二天白天,我再一次从那个门面路过,仔细的打量,地面上只有一层帆布袋,一张毛毡加一床棉絮打底,盖的也只是一床薄薄的被子。空地上几双塑料拖鞋,墙上挂着简单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阳光下,室内的简陋和寒碜一览无余。
围墙内依然轰鸣着,除了机器的吼声,看不到人影。但我知道他们在里面,一身尘土,一身汗水,正干得热火朝天。当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还好有一方屋檐可以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