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罗尼》一书,正是清明节前夕,连日都是阴天,时不时有绵绵的细雨,似乎暗合了书中的罗尼的天气,阴沉而潮湿。只是,没有那种凌冽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书读至一半,我以为在读类似“密室杀人案”类型的悬疑小说,于是绷紧了身体有些紧张不安又有些按捺不住的一页页翻下去。
读到结局,终于如释重负:还好,不像简介标记的是纯粹意义的“恐怖小说”,确实怪诞神秘,但没那么惊悚,不用“赶紧锁紧门窗”。虽然,读后仍有很多不解的疑团萦绕在心头。
这本书给我的感觉是:一半是荒凉,一半是温情。
一半是荒凉
荒凉来自于书中关于罗尼景致的描写,更来自于书中人物。
私心里觉得,作者对景致的描写非常的老道。寥寥几句文字白描,就将罗尼的那种无法言喻的荒凉刻画的力透纸背。细细读去,眼前仿佛浮现起一帧帧黑白的照片,断瓦残垣、黑色柱桩、灯塔、烂泥、锈迹、海、风、雨…而那栋被称为莫林斯的房屋的弓形房顶“则像风暴吹向陆地的帆船”,秃鼻乌鸦在房顶发出不详的叫声。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滞,“一个世纪犹如过眼云烟”,说不出的萧瑟与落寞。
但真正的荒凉来自人心。
故事起自一趟朝圣。“我”(通托)的哥哥安德鲁(汉尼)自幼不能说话。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一直坚信汉尼去罗尼朝圣喝了圣安妮的圣泉就能治愈。此前,他们在教区神父维尔弗雷德的带领下曾经多次前往罗尼朝圣,但最后一次从罗尼回来后维尔弗雷德性格大变,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最终三年后死亡。新神父伯纳德到任后,一行人又去了一趟罗尼,结果发生了一连串事情…
故事有些神秘莫测,而各色人物的林林总总令我觉得有些寒意。
书里我最不喜欢的人物大概要数汉尼的母亲。这位严格按照基督教教义要求自己和儿女的母亲,给人的感觉不单纯是一板一眼的坚守信仰,大概她的“仪式感”有时候已经超越了她的信仰本身,特别是在朝圣以治愈汉尼方面有种超乎寻常的执拗。就像伯纳德所说“恐惧能逼人作出可怕的事”,我很疑惑,她到底是恐惧还是坚守信仰?
斋戒过程中,汉尼吃了烩牛肉,母亲坚持让汉尼吐出烩牛肉,弄的汉尼脸色发白,头疼欲裂。连神父伯纳德都说不要紧,母亲却一再坚持。大斋节,母亲要求众人只能吃鱼,尽管购买的鱼有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在朝圣过程中,她要求新神父伯纳德固守着“维尔弗雷德神父时代”的做法,尽管她自己对维尔弗雷德神父的死因也心存疑虑,大概也隐约觉察到他的死因在于信仰的崩塌。
而其他人呢?那个用穷人的思维来看待周遭的维尔弗雷德神父,喋喋不休的引经据典的近乎苛刻的批判他人,最终信仰崩塌。而喜欢喝酒的伯纳德神父呢,他难道会不知道“酗酒者”也违背了教义吗?或者就像他对母亲的不以为然,笃信这些“小节”的缺失并不会使我们的信仰支离破碎?
我们强调“仪式感”,可能源于我们对坚守信仰的不自信,希望用仪式来强化我们的信仰。我们寄望于神灵或上帝来改变我们的生活,是因为我们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当信仰轰然倒塌时,还有什么能够救赎我们?
一半是温情
前段时间,一篇《台大教授周志文:守候着我的“笨”女儿,直至她花开烂漫》刷爆朋友圈。周志文有个有些“笨”的女儿,很大了还看不懂大人的眼色,会在背诵陶渊明《归园田居》诗句后面突然加上《木兰辞》,小学时候误以为“保健室”是“宝剑室”,也因此而沉默寡言,喜欢“hide herself”,他不厌其烦的培养女儿,发现女儿有音乐天赋,就悉心教导挖掘,女儿终于学业有成。
我在喜马拉雅十点读书节目中听到另一个故事,妈妈面对一个有些“慢”的女儿痛苦不堪,甚至质疑生女儿的正确性。女儿的幼儿园音乐教师却在她女儿因为跳舞慢被其他小朋友嘲笑的时候,对她女儿说“你是一朵白色的花,很安静很害羞,开的比别人慢一点,但一旦开放是最美丽的花。”
读《罗尼》,我常常会想,比起汉尼妈妈逼着汉尼喝圣水以期望他痊愈,是不是有个很懂他的而且一直守候着他的弟弟会让汉尼更幸福一些?一如周志文之于他的女儿。
书中无处不在的是通托与汉尼的情谊。尽管汉尼不能言语,细心的通托却知道那一堆玩具背后表达了汉尼内心的诉求:塑料恐龙是道歉、钉子是头疼,带上猩猩面具是害怕。他会知道汉尼洗澡后望向黑色的天空是想家了,看得懂汉尼的画的含义,会在汉尼睡觉前给他讲他爱听的故事。甚至会背负着罗尼的秘密多年守口如瓶,尽管自己要去看心理医生去排解,也要默默守护着哥哥。
都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读《罗尼》,我看到的是荒凉,是温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