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儿
侍女巧儿急匆匆敲门,“大小姐,庄主来了……”
只在转头的瞬间,他已经飞上屋檐离开。他的轻功甚好,来往我的闺房,从不叫人瞧见。当然,巧儿是知道的,毕竟每回都是她在外面放风。
随后庄主推开了我的房门,我假意放下手里的书,“父亲大人找女儿所为何事?”
“未曾见你戴过,可是新买的发钗?”父亲大人一眼就看见了刚飞走的那个男子给我插上的发钗。
我忍不住的喜悦,伸长了脖子,“爹,你快看看,好看吗?”
父亲仅我一个女儿,对哥哥们很是严厉,但对我却无限温柔。“好看,你也不小了,如今已出落有致。我与你娘商量,打算许你一门亲事。”
“亲事?爹……我还不想……”我心里早已有了人,今生非他不嫁。
父亲是慕容庄庄主,大小事务都由他说了算,怕是他拿定的主意,难以更改。“你自小体弱多病,你娘舍不得让你练功,是该找个人保护你了。段裕鸿那小子如今已是段家最精学武学之人,你见过的,段庄三少爷。”
巧儿在父亲大人身后憋着坏笑,我可不像巧儿那般沉不住气,微微低下头,甚是娇羞,“女儿全听父亲大人安排。”
“你刚刚还不是不想嫁人吗?看样子你对爹安排的亲事还满意。”父亲大人见我已是面颊绯红,也不再拿我打趣,便退出了房间。
刚刚轻功飞走的男人,正是段裕鸿。我与他打小相识,段家与慕容家是武林两大家族,与另外的欧阳家在江湖上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但以目前的江湖局势而言,欧阳家略胜一筹,因武林盟主正是欧阳庄主。
武林强者当道,我们三家的关系也甚是微妙,所以段裕鸿与我的往来,并不能被人知晓。我与他相识是父亲带我去段家做客,那时七岁的段裕鸿在后花园练剑,已展露出不凡的锐气和武学。我趁着父亲没注意,跑去后花园瞧他练剑,但我瞧得太入迷,不知不觉越走越近,他出剑伤到了躲在桃花树后的我。
他问我,我是谁。我回答他,慕容玉儿。
他说,他是段庄三少爷,段裕鸿,若日后我的伤留下了症状,可来段庄找他娶我。
伤淡了,但他在我心里却深了。
几日后,我隐隐听到有人在敲我窗门。平日里,他总是以这种方式来见我,但今日,夜已深,我早已安睡在床榻。我迎他进屋,他疲惫不堪的脸上挂着愁容。
段裕鸿说道,玉儿,我们就要成亲了。
对啊,我回答他,你可是在愁要如何迎娶我吗?我都想好了,我说,我要铺那十里红妆,你从高头大马上迈下,来牵我的手,可好?
段裕鸿点了点头,但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玉儿,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的良人……
我赶紧捂上他的嘴,略是气愤的说道,裕鸿,我说过,此生非你不嫁,你可是不信?
按照习俗,洞房之前新人不可相见,否则会冲了喜事。成亲当日,我一席盛装在山庄里等他到来,良辰吉时将近,段家人不曾露面。最后迎来的人不是段家三少爷,而是段庄主匆匆登门赔礼道歉,说段裕鸿悔婚,已不见人影。
父亲大人当场与段家决裂,差点就要兵刃相见,只因此事一定会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父亲疼爱我,自不会让江湖人拿此事笑话我,于是放话与段家人割恩断义,再无瓜葛。
我站在山庄门口等了他一夜,父亲派巧儿来劝了我多番,我仍不相信段裕鸿会悔婚。那夜,他明明答应我,十里红妆来牵我。
而今,十里红妆太美,却不见那高头大马。
我不怨他悔婚,我只想让他看看我,这该是我最美的样子。好不负这十里红妆,不负这一身嫁衣。
段裕鸿
父亲说要给我安排一门亲事,是慕容庄大小姐,慕容玉儿。我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剑,我与她早已私定终身,原以为会有一番波折,却不想上苍保佑。
玉儿,是我见过江湖中最不沾烟雨气的姑娘。七岁那年,她被我的剑所伤,她没哭,还劝我不要慌张,定不会将此事告诉庄主。她满腹诗书,身在江湖,却不曾沾染一丝一毫江湖之人心机险恶的毛病。
是夜,我本想找父亲商量婚嫁之事,毕竟迎娶玉儿,我已盼了多年。我站在父亲书房门口,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裕鸿娶了玉儿,等同于段家和慕容家就成了一家人,到时候把欧阳那老头推下武林盟主之位。我与慕容必有一人可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到时候一统江湖,排除异己,好给段家祖先争个脸面。裕鸿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也早已看出他对玉儿颇为上心。这样一来,也正是成全了我们段家。
那夜,我难以入眠,只能去慕容山庄找玉儿。
玉儿害羞的看着我,她说想要我十里红妆来娶她,其实,我也想。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段家与慕容家联姻,无非是想强强联手争夺武林之位。这对欧阳家也好,对整个江湖也罢,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玉儿只读诗书,她不懂。
可我不能不懂。
你我,只是他们权利争斗的棋子。
成亲那日,我当了逃兵,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一定会伤透玉儿的心。
良辰吉时已过,而她还在等我。
我站在屋檐上望着,眼前是她为我铺出来的十里红妆,她是我未曾见过最美的模样。我很想与她说,屋外冷,别等我了。
但又私心想多看她一会儿,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为我穿上嫁衣的样子了。玉儿,恨我吧,我负你一世,好过于你余生愧疚苍生。
你总说,英雄儿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的愿望是江湖太平。
于是,从日暮到日出,玉儿等了我一夜,我陪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