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片田野,它位于
是非对错的界域之外。
我在那里等你。
当灵魂躺卧在那片青草地上时,
世界的丰盛,远超出能言的范围。
观念、言语,甚至像“你我”这样的语句,都变得毫无意义可言。”
如果是早些年看这部日剧,我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在是非对错之外的界域感受人性的丰盛和超出语言范围的荡气回肠。
被观众评为医疗神剧的《白色巨塔》以两件事为引线——一是入赘有钱人家的凤凰男财前副教授的教授职位之争,一是由于财前的极度自负且傲慢造成“误诊”引发的医疗官司。自始至终中无处不在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爱恨交织以及生命在撒旦眼中轻如草芥所带来的窒息感让人不得不对此剧拍案称奇。
在这巨塔中,有里见副教授这类少数群体,守着拯救患者、关怀生命的初心,献身癌症治疗的临床科研,在医疗官司中,他为了说出真相,不惜让自己和妻儿陷于危难。他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医生,但我却不确定他是否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相比心怀患者的白月光,财前教授是个更丰富饱满的角色。他热爱癌症外科治疗至痴狂,医术精湛、极具才华,也极度自负、贪婪。岳父为了让他争到教授之位,不惜一掷千金,但他却钟情于情妇,和妻子貌合神离。
其实,横亘在里见和财前间的,并非钱财名利、孰优孰劣,而是医学应该以患者为中心,还是以医疗为中心。前者可以质疑院长的诊断,不顾其反对和威胁,为患者争取生的可能,后者,会根据病情计算一个患者是否值得救助,是否会耽误更多患者的治疗。
社会和医学一定是需要里见的,这也是本剧想要告诉世人的——医学的温度不仅来自先进的技术,更是源于医者的人文关怀。
但从人性角度看,里见带着神性,缺乏人的魅力,这一点和他的妻子三知代很像,她贤惠、隐忍,他们相敬如宾。相比财前的妻子和情妇,三知带的形象是寡淡的。心理学讲,原始的生命力都是带着攻击性的,一个人必须将他带着攻击性的生命力展现在关系中,以此和另外一个同样如此真实的人建立关系,然后才能得到亲密,并被救赎。所以好的爱与婚姻,应该是一个人性上闪闪发光的自己遇见一个闪闪发光的ta。
财前对权利的渴望,一部分是出于人性的贪婪,但另一部分是源于他对医学的热爱——每一场手术前,或在光暗交织的窗前,或在外科大楼临风的顶层,他都会面朝太阳,轻闭双目,神色自信地哼着瓦格纳的《唐豪瑟序曲》,指挥家一般,比划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手术动作。他始终认为,权力可以让他带领更多的医生,获得更多资源与癌症抗衡。
正是他毫不掩饰的自负,锋芒毕露的才华,成为财前和即将退休的导师东教授矛盾的焦点。东教授身上,有着老学究的沉稳,也有着老学究对于一个完美学者形象的定义——尊师重道、韬光养晦。但他也有着人性的善妒,他忌妒青出于蓝的学生。所以,由医术精湛的财前接任东教授成为医大第一外科教授的理所应当,就引发了一场关于人性和钱财的战争。
这部剧的后半部分,一场医疗官司将人性冲突更密集地集中在一个哲学的命题上——转换火车轨道,便可以改变高速行驶的火车轨迹,可以一个人救下七个人,换还是不换。
财前凭借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误判转移的肺癌病灶为大量吸烟引起的炎症,漏诊了食管癌患者癌细胞转移的可能,没有进性进一步检查,他进行了完美的食管切除手术,但加速了患者死亡的时间。
当一位医生救过无数人,却因过失导致一个生命加速结束,真相会夺去他的手术刀,导致更多高难度的手术可能无人替代,这一场博弈,真相的代价是超出想象的,所以真相是值得的吗?《白色巨塔》在对人性的探讨后,又甩出来这个论题,让人在看见自己生命力时,也要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在面对真相后,对财前的救赎,让人性和生命力愈发的饱满。
自恋、性和攻击性,这些最原始的生命力,这种野性的魅力在财前和他的情妇身上展露无疑。但这种野性却被太多主流压抑,他们多以翩翩君子示人,但被压抑在人性深渊的本性却有着濆旋倾侧之势。极富魅力的人性,当是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成为这种野性。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你大概不必恐惧唤醒深渊的“恶龙”,因为当发现深渊中有些什么时,对深渊的未知和恐惧,就减轻了很多。最终会发现深渊中藏着资源,而黑暗就是力量。
《白色巨塔》,直指医院体质的黑暗,也直指人性的深渊,那来自深渊的礼物是什么呢,大概就是野性的觉醒,是生命的活力,是人性的丰富,是在平衡了道德的善恶与力量的强弱后追名逐利时生命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