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霸钻到露台下了,我站在院门口望着那里,等了一会,见它一直不出来,便走到露台的台阶下。以前,当小猫的半个脑袋消失在露台下的时候,我也曾下去过。那时我模仿猫的叫声试图找到猫,而这次猫有了名字。
我轻呼着它的名字,虽然我知道它就在下面,但是那是一个我低头俯身也看不到它的地方。就像它俩小的时候,我蹲着身子去看猫到底在露台下的什么地方睡觉一样。这次我干脆跪在草地上,更加压低身子往里看,露台下陈年狼藉的树枝和落叶堆积着,里面静寂无声,再往里看便是黑压压的一片,这让我什么都看不清,这样的寻找是无济于事的。
我直起身子,不打算浪费这时间了。心想着让它去看看以前的窝吧,平时老在窗口看,这下也了个心愿。希望身上的毛别弄脏了就好。我想的很轻描淡写,因为博霸和我已是那样的亲密。
四月的晌午,和暖的阳光,65华氏温度如一层温暖的薄毯轻铺在身上,经过一场漫长的寒冬,这份暖让人感到久违的舒适。
几棵参天大树,环绕于院落的四周,扎根于土壤中的粗大主干分支出四五支略粗的枝干,这四五根枝干再分杈出无数根枝条继续努力生长。怀着对生命的向往这些生机勃勃的枝条,再一次延展出更多的枝丫,最后,犹如一张张擎天巨伞将苍劲的树枝向空中无限蔓延开来。
早春的四月,枝头依旧光秃着,两只松鼠在树上你追我赶,完全忘却了寒冬时的饥饿,蹿上跳下无拘无束地追逐着。没有了树叶的遮挡,奔跑于枝与枝只间的松鼠,是两只猫平时最爱观看的一道风景。
在这棵树的最下层,几根枝条在冬日里被无处觅食的松鼠完整地啃去了树皮,那几支长长的白色木质枝干暴露无遗的裸露在光照之下,这样的白色枝干与深褐色沟沟壑壑的带皮枝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树的心胸是包容而宽广的,在寒冬腊月里,它为这些小精灵们提供了最后的供给,现在它再次展开宽大的臂膀承载着它们,任其嬉笑玩闹。
对于博霸钻到甲板下回了自己的家,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就如同这棵万事包容的大树一样,我尊重它的任何选择。
猫的一生短暂的让人心疼,它俩懵懵懂懂地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被我们照顾着,两只猫可能终其一生,都只能在无序的世界里流浪。我只想给它们最想要的生活,做我的力所能及。
院外整条厚实的宽木露台在和风送暖的日照后带了一些温度,赤足走在上面像是走在有暖气的地板上,足部的一丝微暖刚刚好。这般美好的天气,让松鼠更为雀跃;让小鸟更为叽喳;让封闭的心灵更为放空。
也许早已不敢出门的博霸正是被如此美妙的人间四月天吸引着迈出了门户,户外是它曾今熟悉而又模糊的地方。它带着孩子般的好奇和胆怯,试探着再走几步。原本它可能会立即返回屋内,但正是因为我之后不经意地关上了门,长达数个小时的户外时间才让它有了更大胆的探索,才让它有了更细致的回忆。
尽管如此,我依然笃信凭我和博霸现在的关系,相信不一会它就该回来找我的。我进了屋子把院门关上,这次关门是因为不想让可可也出去,两只猫都出去就怕我忙不过来了。
关上院门后的我,不管干什么都时不时地往后院张望一下,盼望着博霸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马上给它开门去。中午12 点,孩子爸工作完下楼了,吃了中饭正在厨房洗碗,我告诉他博霸跑出去了。 他看着窗外笑着说道:“一会饿了渴了就会回来的。” 我也自信满满地说:“就是!”
原本,我希望看到一直想出去玩的博霸能在外面干脆痛痛快快地爬一爬大树,追一追松鼠,逮一逮小鸟什么的。平日里,博霸只要是在窗口看见松鼠,或听见鸟叫都激动地俯身探头,隔着纱窗窥视窗外,恨不得一下纵身而跃地冲过去,这是一只猫的本性。
虽然家养的猫不建议出门,因为它们很容易沾染寄生虫,但今天既然已经出去了,有大树,有松鼠,有鸟叫,都是它一直向往的,而我却没见博霸跑一跑,玩一玩。猫的本性去哪儿了?它呆在露台下沉思吗?
我依旧在等着博霸,想着它一会儿就会急切地站在院门口等待我开门,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事情全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院子外面空荡荡的,露台上丝毫不见博霸行走的踪迹,草地上更没有博霸玩耍的身影。树上的两只小松鼠早已玩累了,空荡的院子里只剩下身姿庞大的古树在早春的轻抚下,微微摇曳。
一晃已经下午了,博霸全然没了踪影,而此时我察觉到家里的另一只猫可可也没了!
下午三点是接女儿回家的时间。自从有了猫,女儿上车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那句:“它俩好吗?”
校门外接孩子的私家车一路排成一个约三四十米长的队伍,晚到的车再延申到马路边排着。黄色校车在另一侧等候着坐校车的孩子们。平时我都会早早地去,排在车队的前面,这次我晚到了,排在了马路边。我想在出发的最后几分钟再多等一下,再多等一下,我希望博霸会出来。
车熄了火,还有半个小时孩子们就要放学了。这个时候,我赶紧想措辞,应该如何向女儿解释。
先说结果“猫出去了。”不好,这样的开头让女儿着急。我需要正述,简单明了,不留有疑问。
不一会,学校的喇叭里传出了各个校车发车的消息,这预示着放学了。私家车向前开动,接走一个,又接走一个。女儿坐进了车,喜滋滋地问道:“它俩好吗?”
我加快语速答道:“今天早晨妈妈忘了把院门关上,两只猫都跑出去了。”我用余光撇了撇女儿,补充道:“没回来。”
女儿愣着没反应,我随即继续道:“博霸在台阶上看了妈妈一眼,它回以前的家了。它想回就让它回吧。”
女儿沉默无语,我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让女儿陷入了沉思。我知道女儿做事一向顾及他人的感受,在小爱与大爱之间她从来都是放弃自己的利益,行他人之便,以他人为先的。在这件事上,女儿的沉默是在考虑猫的感受和我的感受。
几分钟后,女儿自己转话题开始谈起今天中午和好朋友吃饭时一起拍录像的事。这事全然和刚说的猫走了没有丝毫关系。女儿尽量不提猫。
到家了,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对女儿说:“它俩就在露台下,你去喊喊?”两只猫平时喜欢听女儿叫它们。每天女儿一放学回家,猫即便是在睡着香甜的觉,只要听见女儿回来的声音,都会各自跳下自己的小床,撑撑睡麻了的四肢,拉个长长的懒腰,带着犹存的睡意步履蹒跚的专程前来迎接一下,迎接工作完毕后再继续回屋睡觉。
露台边,女儿轻轻呼唤着两只猫的名字,这样喊一声,再喊一声,女儿的眼圈开始红了,她继续绕着露台边呼唤着它们。用平时两只猫来迎接她时对小猫呼唤的语调,轻柔的声音好像是已经看到了它俩的出现。
露台下依旧杳无声息,两只猫没有出来迎接她,女儿的眼里开始盈满了眼泪。
吃晚饭的时候,女儿说:“妈妈,我查了,有的猫出去几天后才回来的。”,
“哦!” 我们低谷的心都为此提升了起来,好像看到了毛孩子们几天之后回来的样子。
虽然我当时高兴了一下,但是,冷静之后,我在想,这两只猫几天后会回来吗?我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怀疑。
首先,从距离上,露台到院门仅是咫尺之遥。
其次,从认知上,它俩本是后院的野猫熟悉这房子。
最后,从心理上,博霸是目视着我钻进露台下的。
综上所述,这都不能上报为Missing Cat走失的猫。
它俩是一对意在离家出走,志在云游四方的猫。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