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在普兴公路上穿行的时候,梦远的心中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路很窄,对面来车时,要很小心,还要选一个路基相对宽阔地带会车。梦远一下子找到了家乡的感觉,只是家乡的路,要多了颠簸和尘土,这是柏油路面。梦远还不知道,很长的一段岁月,他将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梦远在往后的日子时,时常梦见那两排整齐的柏树,路的窄,树的高,叶的绿,望着阴森,不见尽头,车子一头栽进去,犹如在家乡水库游泳时碰到了漩涡,那是一种窒息绝望,让人透不出气来。每每这样的时刻,梦远总能从梦中惊叫起来。
梦远第一次出远门,坐上了火车,绿皮的。车厢里全是人,坐的站的,躺在座椅下面睡觉的,挤在厕所门口的,梦远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座位,安顿好行李。所有的行李就一个箱子,那个箱子,梦远记得那还是上大学那年,母亲带他到县城商品大世界商场,和摊主讲了有那么半小时,才以九十八块钱的价格买妥的,那是一个狼堡灰色的带锁的四方形箱子,空间很大。梦远很满足,以前书包都是一个塑料袋子或者纸袋,这次终于有个像样的箱子,更为难得的是,箱子是有拉杆的那种,走在前面拖着,梦远感觉迎面吹来的风,特别的凉爽。
和梦远一起同行的 是他的一位同学。他的同学要去温州找他表哥,而梦远此去也是投奔他叔叔。有半路的同程,加之对外面世界向往与兴奋之后的那么一点点胆怯,他们选择了同行。半路上分手了,此后的岁月,梦远和当年一起赶到的同学再也没有交集了。是啊,人生要碰到多少人,又要分离多少人啊,快得都没时间让梦远唏嘘。
目的地是梧桐城,那是一个时常出现在信中的字眼,这么多年和叔叔的通信,让梦远对这个地方很是向往。听说那是一个满街梧桐树的城市,在到达的午夜,依然可见昏黄灯光下的梧桐树高大的身影,地上散落的树叶。跟在叔叔 的身后,梦远不停打量这个崭新的城市,眼里充满着惊奇与不安。
梦远的叔叔是一个本分腼腆的中年男子,能不远千里来到梧桐城,这一切离不开梦远叔叔的引荐。梦远大学学得汉语言文学教育,在新千年交接之际,这还是一个包分配的专业。曾经,梦远也和他的许多大学同学一样,可能选择服从学校的安排,回到自己家乡做一名乡村教师,找一个村妇平静的过着安逸的日子。但远方的叔叔给了他多一个可能。
没作过多的停留,梦远到来之前,梦远叔叔早就通过自己的校友为梦远安排了一所学校,乡镇学校——达能学校。第二天一大早,梦远就和叔叔一起从梧桐城坐短途客车前往学校,此时,梦远和他叔叔就坐在车上,车子不能直达学校所在的乡镇,梦远和叔叔还得倒一次车。此刻车子正开在梧桐城往普元的路上,公路两旁可以零星的看到几幢高的房子,梦远数了数,最高的有五层。渐渐的五层高楼越来越密集了,普元到了,梦远必须在这里换一辆车前往学校所在地。达能学校,在这个暂新的校名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留下美好的印象时,梦远在来回倒车中,已对达能没有多少好感了。
终于,穿过后来时常在梦中出现的两排整齐的柏树夹着的普兴公路后,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住了,目的地到了,达能学校所在的新兴镇。十字路口是新兴镇的中心地带,朝东有一家小型旅馆,江南旅舍。其余的,在初次到达后,梦远还来不及细看,就随着叔叔往路口北面走去,不到200米,有一座桥,后来的日子,梦远知道了,这叫一号桥。在一号桥上,梦远这才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个头不高,走路感觉有点歪,每一次移动,那双皮鞋在地上发出嗒沓的声响。梦远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人应该也是去达能学校的。一问,此人叫雷花,一个大男人,怎么取这么个名字,梦远想。
穿过一号桥,再往西180米,就能看到达能学校的招牌了,在水泥墙上,有阴刻的方面,写着达能中心学校六个大字,凹处涂满黑色油漆。
到了,一号桥,达能中心学校。梦远恨恨的说,不远千里,又一次来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梦远到远方的兴奋,一下子陷入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