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小木

初中那会，是我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

最喜欢看武侠小说，夹带着校园青春类或伤感或唯美的故事，每每手不释卷。那时候家里的活也比较多，弟弟妹妹年纪太小，各种事我都得帮忙担待着。久而久之，我妈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在家只能做两件事:

一是学习；

二是做家务；

其余的活动，比如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啊，看看电视看看书什么的，纯粹是做梦。

那时候，因为看书经常和我妈斗智斗勇。我会把自己屋子里的被子叠得特别整齐，然后在里面放一两本书，我妈不在的时候，就偷偷把书抽出来趴床上看，一听到声响，赶紧塞回被子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一本正经和我妈打招呼，然后出去看孩子。

或者是，借着上厕所的功夫，怀里揣本书裹着外衣就出门了，奔到厕所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书拿出来继续翻着看，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直到我妈一个怒吼:“人呢？”我才赶紧颠颠再跑回去，或者不情不愿慢吞吞走着。

然而，时间一长就露馅了。

我妈会熟练地进屋掀被子，会突然杀到厕所门口来勘察情况，偶尔脾气上来直接对着书就撕，搞得我恨不得离家出走，找一个能让我安静读书的地方。

其实说起来，对书，没那么痴迷。迄今为止，我也没看过几本书。但那时候，就是忍不住地想看完我接触到的每一本书。

却连这个简单的心愿都实现不了。

于是就想赶紧长大。

长大于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是自由的象征。意味着，我可以肆无忌惮不受约束。

现在看，那真是个天真的想法。

至少我从来没意识到，长大意味着承担更多，思考更多，意味着某些程度上，自己要肩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有一些沉重，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大的事。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这人最擅长的是自我纠结，好像永远没办法与自己和解。而随着一步步的长大，这种矛盾冲突也就越来越明显。

今晚朋友过生日，几个人一起吃饭（准确来说，是我蹭了顿饭），席间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和段子手们吃饭的好处就是，永远笑不完，任何一句话都能槽点满满，比如我一个失误把“金罐加多宝”说成了“加罐金多宝”结果引来哂笑一片。

欢笑之余，不免又有些感慨。

他们都是比我小一级的学弟，从入学开始就差不多玩在一起，关系自是不用说，也算是亲眼看着几个娃娃一步步成长起来，虽然还有稚气未脱的模样，也毕竟像个小大人了。

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不会再因为情感问题半夜找我陪聊到三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不了吐个槽喝一顿也就过去了，渐渐接近了成熟的模样。

不过，这种成熟，还是相对的。在熟悉的人面前，二逼气质还是一览无余，说不两句话就开始现原形。讲真，我还有点羡慕他们这种肆无忌惮，天地都不怕的模样。尽管在他们眼里，我更是没什么形象可言。可这种随便，反而让我感觉更亲切，让我从不动声色成长的道路中逐步缓下来。

是的，不动声色。

今天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选修课成功压缩在了前八周，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想在暑假找一份不错的实习，五六月份就必须得离开学校了，粗略一算，在学校只能待两个月的时间了，瞬间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写的“懵逼”……这就要走了？

学校团队还没运作成熟，远程实习还没步入正轨，英语六级还没有通过，图书馆还没正儿八经泡几次，我这就要走了？

离开校园意味着，一瞬间长大。

意味着，我一直以来期待的所谓成长与独立，不再是个遥远的概念。

或许更早一些，在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从我自己办了第一张独立的银行卡开始，从我决定申请助学贷款完成学业的那个瞬间开始，我就已经迈出了通向独立的第一步。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将要发生改变，更没注意到，有个梳着高马尾的姑娘，紧紧攥着自己刚办理的银行卡，开心得要蹦起来的模样。有一点可爱，也有点呆呆的。

后来，他们还是经常看到我这种略蠢呆的模样，也有那种闹脾气耍性子的倔强，奇怪的是，我从来就没变成不动声色的模样。相反的是，我把喜怒无常这个词语发挥到了极致。经常不开心的时候，脸一耷拉就扮起了高冷，一副傲娇到不行的样子。

所以，一定程度上，我想让自己不动声色的成熟，不再轻易发脾气闹不愉快。另一方面，还希望自己仍然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一帮狐朋狗友一起谈天侃地，让所有的从容淡定都去见鬼，喝最烈的酒，吃最香的肉，聊最开心的段子，吐最忿忿不平的槽。

然而心底明白，终究要成长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呢。要明白很多很多的道理，然后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地用起来。比如，那些基本的待人接物的礼仪，比如，那些最基础的与团队成员交流的办法，比如，认认真真看书老老实实写东西。

比如，心中有不满也不要当场发作，开口闭口都要考虑一下，这话是不是应该说，有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是不是尊重了别人，有没有经过脑子。

这些，都是再基础不过的了吧。

想成长为大人，还是需要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以前我经常看一些有关于二十多岁年轻人应该做什么的文章，从来没想过，一转眼功夫，自己就到了这个略微尴尬的年纪。

好像猝不及防，又带着冥冥之中的注定。

而人到了一定阶段，就特别容易回忆从前。

真正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的是，不得不认真考虑的现实问题。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生生把自己分成两个甚至多个人，白天马不停蹄做各种糟心窝心舒心顺心的事情，在认真严肃脸与欢乐逗比脸中自由切换毫无违和感；晚上就任由思绪泛滥，回想白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哪些很有感触，哪些可以会心一笑，哪些是感动到一塌糊涂却打死不说的小温暖，哪些事情按照规划完成了，哪些又出了纰漏，有没有在某一个瞬间回忆起小时候的什么经历。

如此种种，每天轮一遍，还是蛮刺激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成长。

只知道，开始越来越认识到世界的宽广与无穷，也越来越认识到人心的细腻与温暖，每一个不动声色的外表下，都有一颗需要交流值得分享的心，即使是大人，也偶尔会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子。

不同之处在于，第二天，擦干眼泪，他们又都会变成无所畏惧仿佛没有感情的铠甲勇士，坚强，也透露着冷漠。

看，有一天，你也是这个模样了呢。

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想起，那个固执沿着河边行走，只为了寻找童年感觉的小姑娘，那个大大咧咧从不肯服输，把嘴唇咬破也不求饶的小姑娘，那个，逐渐远去可能不会再回来的小姑娘。

如果有一天，你见到她，请告诉她，我很想她，让她一定继续放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