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对母亲隐瞒什么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到临省出差,因为赶上元宵节车票紧张,所以中途换车时没赶上白天的班次,只好在一个农村小站等候半夜的火车。那个小站破旧不堪,有些窗户的玻璃碎了,候车室的大门还有些关不严,北风呼呼地往里刮,让人感到彻骨寒冷。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哭泣声。我顺着声音望去,看见离我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掩面而泣。她应该比我稍大些,但明显比我要苍老许多。但出于好奇,我走到她身边,轻声询问哭泣的原因。她看了看,暂时平静下来。我坐到她身边才发现,她穿得很单薄,瘦弱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抖动。我脱下羽绒服披在她身上,这个善举让她对我产生了信任。

她说,本来要去省城给生病的孩子抓药的,可没等上车,钱就被小偷偷了。

十年后,我再次回忆起女子哭泣的原因都会轻轻地摇摇头,这种态度并不是对女子的原因不相信,而是十年后的今天,所有的骗子都把这个简单的原因当做骗钱的说辞。但那个女子说的是真的,直到今天我依然相信是真的。

买药的钱丢了,吃饭的钱也丢了。她说,虽然钱不多,可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给孩子买药的钱都弄丢了。

我很理解她的心情,其实并不在于钱的多少,而是在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心出现了bug。

看着她发抖的身体,我掏出了一块面包,对她说,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女子颤抖着双手接过面包,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她咬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嚼了起来,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我倒是有了一种幸福感。

可是,没等再吃第二口,她“啪”地一声把面包扔到了地上,然后嚎啕大哭。

我一惊,忙过去安慰她,但无论怎么劝说,她都没有停止哭泣。

我的孩子还在生病,也在饿着肚子,我却在这儿吃着面包,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妈……

噢,原来这个时候,她更多的还是牵挂着她的孩子。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火车进站了,我只好离开她,上了车。直到列车开动,我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哭声。

火车开开远了,我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从这个女子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母亲的内心。她一定和这个女子一样,宁可把自己的痛苦和内疚给一个陌生人看,也不愿意让子女看到她的脆弱。在子女面前,她们只有也只能坚强。


忘了说了,十年前,我刚结婚,婚姻是母亲亲自定下来的,没什么感情基础。好在老公算是个老实人,我们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十年后,我们之间终于出现了裂痕,没有基础的婚姻大厦开始摇摇欲坠。

这些事情想起来不怪我的母亲,从小到大她对我呵护有加,只要什么事情没做到,她的内心就充满了无限的自责。因此,我这段不幸的婚姻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得幸福满满的样子。于是,我和老公的日子一天一天向终点走去。

那天,老公喝了一些酒,很放肆地打了我,并说,我们可以结束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没住在一起,从法律上讲,我们已经没有了关系。

我和老公分居了很多年,这些事是外人甚至父母是不知道的。

我从家里跑出来,没有回到父母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去了十年前去过的那个小站。

现在的小站已经不像原来的样子了,破旧的房屋已经得到了修缮,门窗也都换成了金属材质,一派窗明几净的景象。我再也寻不到当初的那位母亲,虽然她的哭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

我不禁问自己,她为孩子买到药了吗,她的孩子吃了药病果然就好了吗?

忽然,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与丢了买药钱的母亲是何等的相似,不同的是,我的母亲现在也不知道她给孩子的买药钱已经丢失了。

假如母亲知道我婚姻的现状,假如她知道我和老公已经多年没有啪啪啪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母亲,现在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可曾知道,你给孩子的买药钱已经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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